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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那是真彪悍,揪住鸡在鸡脖子上拔了几根毛,手起刀落,一刀将小公鸡脖子抹了。

拿碗放好血,她拎起鸡,“你这是要做什么?用不用我帮你处理了?”

“准备做卤味。”夏芍说。

“卤味?”

“嗯。孙姐家要是有鸡蛋、海带、土豆、干豆腐,也可以放进来一起煮。”

姜百胜回来的时候,鸡骨架和料包已经下锅了,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飘四溢。

他站在门口闻了会儿,又闻了会儿,花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屏住了呼吸。

进屋正准备戴口罩,却发现孙清今天什么都没戴,饭也没做好,只低头收拾食材。

怎么回事?

他给孙清使眼色。

孙清立马眉毛眼睛全弯了起来,“小夏在做卤味,说咱们要是有食材,也可以一起煮。”

姜百胜一听,也不戴口罩了,“什么时候开饭?”

“卤水得多煮一段时间,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垫点。”

你怎么不垫?

姜百胜看她一眼,没说话,饿着肚子去院子里劈柴去了。

院子里也到处都是卤水香,他闻啊闻,闻啊闻,天都黑了才听那边夏芍道:“卤水煮好了。”

见孙清准备的食材不少,夏芍干脆把卤水分了她一半,“这个能用很多次,要吃的时候把食材下进去,开锅煮一阵儿,关火在泡在里面入一会儿味儿就行。”

孙清一边记,一边点头,怕忘了,还回屋拿了个小本本。

夏芍做卤味,主要是为了带饭方便。卤好了码在饭盒里,有荤有素,稍微热一下就能吃。

她觉得这年代调味料有点少,卤出来味道莫得灵魂,孙清和姜百胜却觉得好吃得不得了。

海带软嫩入味,土豆片还带着微脆的口感,外表卤上颜色的鸡蛋咬上一口,蛋黄里都是香。

晚上拉了灯,孙清竟然打了个饱嗝,“小夏这手艺,能去饭店当大厨了吧?”

姜百胜说:“我去国营饭店吃过,还没她做得好吃。”

“真的?”

“嗯。”

“你说小夏这手艺是跟谁学的?再这么吃下去,咱们这个月粮食都不够了。”

姜百胜有正式工作,一个月四十多斤粮食;孙清没工作,只有二十七斤半,还得响应号召,节约半斤。只是以前还能坚持着过,今晚却吃了以前两倍的饭量。

“改天你去小市场,买点苞米粒回来推吧。”姜百胜说。

城里吃供应粮,月月就那么多,倒是附近农村有人偷着开小片荒,种一点粮食。

谁家里孩子多,尤其是养了一群半大小子,粮食不够吃,就会去小市场买这种苞米粒。买回来放在炕上烘干,然后上磨推,一斤苞米粒也就能出个六到八两的苞米面。

“是不是太贵了?三毛钱一斤呢。”孙清犹豫。

“没事,我这个月涨工资。”姜百胜说完,顿了顿,“多吃点,也好要孩子。”

孙清不说话了。

结婚三年了还没孩子,虽说之前有两年半都是三年困难时期,可她压力还是很大。

姜百胜父母早亡,倒是没公公婆婆来催她,老家却有一大帮子亲戚,羡慕这边的好日子。

前两个月老家来信,还问姜百胜她是不是不能生,不能生家里有品性不错的侄子,可以过继给他们。姜百胜什么都没跟她说,以为她不知道,其实那信她早偷看过了。

见孙清不吭声,姜百胜赶忙又道:“我也不是催,就是吃得饱,身体也能更好。”

“我知道。”孙清闷闷道:“要不我还是听妈的,去找大夫看看?”

“看什么看?之前不是看过了吗?说咱俩都没问题,没孩子是缘分不到。再看就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偏方了,我在公安局,可没少见人吃偏方吃坏了来报案。”

这回孙清又沉默了会儿,“鹿鞭泡酒呢?”

姜百胜一头问号。

孙清:“咱们没孩子,也可能是不够努力。你看对门小陈,炕都塌两个了。”

姜百胜:“……”

做卤味耗费的时间长,夏芍这顿也吃得很晚。

吃完陈寄北打开地窖,沿着梯子下去,把装卤水的盆放进了地窖里。

地窖冬暖夏凉,四周还被他打了几个木架,摆得整整齐齐,可以放不少东西。

夏芍一个心事解决,几乎沾枕头就着,因为第二天休息,还难得睡了个懒觉。

这年头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双休日,每个星期只休一天。不过夏芍上辈子学的是计算机,干的是996,也没有双休日这种奢侈的东西,平时那六天还累得要死。

吃完早饭,她把被单褥单扯下来泡进了盆里,准备跟陈寄北去趟百货商店。

陆泽同即将再婚的事,陈寄北已经跟她说了。

当初她和陈寄北结婚,陆泽同忙里忙外,还给他们送了一辆自行车,一台小座钟。陆泽同刚在省城安顿好,回头又给她和陈寄北捎来一条布拉吉,一套男士成衣。

陆泽同说是婚事不办,她和陈寄北也未必有时间去,但不能连点表示都没有。

“表哥是净身出户,手里也没多少钱,天快热了,给他和新嫂子买床毛毯吧。”

一边走,夏芍一边商量陈寄北。

“你做主就行。”陈寄北没有意见,“钱要是够,咱们也买条毛巾被。”

天越来越热,再盖大厚被就不那么合适了。

不过一条纯羊毛的毯子少说要近一百,就连羊毛掺杂着腈纶的,也要几十块。毛巾被就便宜多了,怕夏芍觉得寒酸,他顿了下,又低声补充:“以后咱们再买。”

夏芍懂他的意思,“没事,咱们两个人上班呢,都会慢慢置办齐全。”

日子是自己过的,要都想着要“三转一响”,那都不用结婚了。而且就算是“三转一响”,也没法和她见过那些东西相比。

夏芍记得自己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一份工作。

现在工作有了,小座钟有了,自行车有了,手表也有了,已经比她想的好多了。

陈寄北骑车背对着夏芍,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片坦诚。

那坦诚让陈寄北向来冷着的俊脸都柔和少许,“到了。”

为了有更多的款式可供挑选,两人去的是拥有四层楼的百货一商店,进门打听了下直奔三楼。

纯羊毛的毛毯果然很贵,大的一百二十五,小的单人的也要八十。不过料子绝对好,夏芍伸手摸了下,又柔软又舒服,跟腈纶的绝对不是一个手感,样式也漂亮。

她问陈寄北:“买一条大的还是两条小的?”

如果是一般小夫妻结婚,夏芍肯定想也不想买大的,两口子嘛,盖一个就行。可陆泽同跟秦姐是半路夫妻,秦姐还带着个儿子,再买一条,就要考虑下合不合适了。

果然陈寄北想也没想,“买两条吧。”又问:“咱们钱够不够?”

“够,结婚那钱我还留着,现在花的都是你上个月的工资。”

夏芍挑了一对大红色,上面印有漂亮大花的,让售货员包起来,160块钱就这么没了。

接着买他们自己的毛巾被,夏芍看都没看大的,直接开始挑小的,还拿起两个花色问陈寄北:“你喜欢哪个?”

陈寄北拿着毛毯站在旁边,抿抿唇,“怎么不买大的?”

大的可是双人的,夏芍一愣,“你觉得这个小了?”

不过陈寄北少说有一米八几,一般的尺寸对他来说还真有点小。

夏芍不放心,拿起一条展开,在他身上比了比,“够了,能盖住脚。”

“我是说只买一条。”陈寄北默了下,又道。

只买一条,那他们就得盖一条了啊。难道这男人舍己为人,准备只给她一个人买?

夏芍觉得大可不必。

被她看着,陈寄北依旧面不改色,“买大的便宜,比两个小的省十块钱。咱们手里钱不多,买完毛毯再买两个毛巾被,下半个月就得勒着裤腰带过。”

“没事。”夏芍说,“我手里还有李家赶的礼钱。”

陈寄北微愕,“多少?”

他以为顶多十块八块,结果夏芍一笑,说:“五十。”

陈寄北:“……”

陈寄北眼睁睁看着夏芍掏出二十八块钱,买了两个小号毛巾被,“邮局离这不远,咱们这就去把东西邮了。也不知道表哥哪天结婚,来不来得及?”

走到二楼又买了包奶粉,“明天再邮也行,正好家里还有花生,做点牛轧糖给表哥当喜糖。”

陈寄北没说话,他也不是很想说话。

两人继续下楼,走到楼梯转角,夏芍却突然停住了。

陈寄北下了几阶台阶,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她一眼,夏芍还看着窗外没有察觉。

陈寄北干脆转身回去,“怎……”

一个字才出口,夏芍立即竖起食指,“嘘!”皱眉拉着他,鬼鬼祟祟躲到了窗边的墙后。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那只小手又软又轻,陈寄北愣了下,才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

然后只一眼,他也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