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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一年多没来了,哪有一来就那么准时的,夏芍没太把这事放心上。

而且她也实在是困了,迷迷糊糊说了句“我哪知道”,没等再问,人就睡着了。

第二天去单位,其他车间还好,一走到糕点车间,就发现往来的工人面貌全不一样了。

往常上班大家都不急着开工,一面换衣服,一面还能聊几句。今天工人们却行色匆匆,像走路都带风,夏芍自觉去得不晚了,跟他们一起被调到临时班的另几个人却已经换好了衣服。

一共是四个人,三男一女,全是从饼干车间调过来的。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是他们班长,叫叶大勇,正情绪激昂给几个班员做开工前的动员,“全糕点车间二百多个员工,罗师傅只选了咱们几个来新车间,用新烤炉,是因为什么?”

班员们齐声:“是因为对我们的信任!”

“对!是因为对我们的信任!那我们要用什么回报这份信任?”

“努力工作,!为社会主义做贡献!为党和人民做贡献!”

每天上班前搞什么团队精神的夏芍见多了,但手下人反应这么积极的,夏芍只在传/销组织见过。

她忍不住看向郭姐,目光询问。

郭姐赶忙低声解释:“他们车间就是这个氛围,从班长到班员全是积极分子。听说连午休时间都要集体读报,了解国家最新政策,学□□最新讲话中的精神。”

五六十年代才刚建国不久,青年同志们还保有着最奋发的精神和最蓬勃的面貌。

郭姐说:“他们班才是咱们车间最能干的,连着四年,年年劳动模范都最少有一个出自他们班。每年打月饼打元宵他们也是优秀车间,年年都能超额完成任务。”

夏芍懂了,这些都是社畜中的战斗机,俗称卷王。

她顿时觉得头疼。

一百五十斤的任务就够紧了,这些人还超额完成。跟这种卷王在一起工作,她还能准时下班吗?

见到他们几个,叶大勇那边显然也很头疼。

首先夏芍这边人员配置就很不科学,同样是四个人,却是三女一男。

不是叶大勇瞧不起女同志,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在体力方面,女同志的确要比男同志差一些,少数女同志能和男同志相比,也是他们班冯小红这样体格健壮的。

对面的三个女同志却显然不是这样,只有一个看起来正常点。

剩下两个一个长得娇滴滴的,一看就不能干活,另一个还是孕妇。

有班员脸上露出为难,“罗师傅怎么挑了这么几个人?”

八个人一起干活,这边四个不能干,少干,他们四个就得多干。

一天一百五十斤的任务本来就够重了,要是还得帮别人干,他们也吃不消。

第一天上班,两边氛围实在算不上好。叶大勇看着肚子六个多月的张淑真,三十多岁的年纪愣是皱出了五十多岁的川字纹,“这位同志,你看你包饼皮行吗?”

包饼皮不用来回搬东西,算是比较轻的了。

张淑真也知道自己在几人之中绝对是拖后腿的,老罗用她,只是之前做样品用顺手了,点头。

叶大勇又看向夏芍,“你卡模子……”

实在没忍住,迟疑地看了眼夏芍纤细的手腕,像是怕她连卡模子也卡不动。

夏芍笑笑,“你要是觉得为难,你们四个人,我们也是四个人,可以分两班干。”

叶大勇还挺耿直,“分两班干,你们能干完吗?”

“本来就是一人一百五十斤,我们干不完,也不能让你们干啊。”夏芍一点没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正好咱们来自两个班,本来也不熟,还得花时间适应。”

夏芍不刻意创人的时候,说话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对面几个人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是叶大勇依旧面露迟疑,看向剩余三人,“你们也同意?”

“她的想法就是我们的想法,我们没什么不同意的。”郭姐笑笑。

试做样品那些天,几人已经配合得很有默契了,突然加进来四个陌生人,他们也不习惯。

既然几人没意见,叶大勇那边没再说什么。他们也不想被打断工作的节奏,被拖后腿。

正好车间里两个案板,两边各自占据一个,开始干活。

然后夏芍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打鸡血工作,真打鸡血。尤其是对面唯一的女同志冯小红,五十多斤的面粉说拎就拎,一点不费事,手臂上还有明显的肌肉。

“这才是真正的铁娘子啊。”张淑真忍不住赞叹。

郭姐笑着看她,“怎么?羡慕了?”

张淑真还真挺羡慕,她也一直致力于做铁娘子来着,工作效率不比男工差,只是……

她看看肚子,“算了,没孩子的时候我也没她那么大的劲儿。”

“也不是非得有那么大的力气,才能干好活,你看小夏。”

“她那个我更学不了,全是巧活儿。”

两人一齐看向夏芍,看得夏芍好笑,“要论力气,你们谁我也赶不上。”

“是啊,卡模子人家都怕你卡不动。”郭姐笑了,又问张淑真:“我看你最近胖点了?”

提起这个,张淑真脸上露出笑容,“多亏了小夏给我做的辣椒酱,我现在每顿都得来一勺。”

“小夏做那个辣椒酱是好吃,上回她送我那些,我拿回去没两天就吃光了。你们是不知道,”郭姐又好气又好笑,“家里几个孩子连我炒的菜都不吃了,直接拿饼子抹酱吃。”

“那个挺简单的,就是用辣椒、洋柿子加苹果和豆瓣酱做的,改明儿我给你写个方子。”

夏芍一说,郭姐立即眉开眼笑,“那敢情好,我也算得了你的秘方了。”

“给我也写一个。”张淑真说,“正好你字儿好看,让小兵照着练。”

就连王哥也跟着凑热闹,“给我也写一个,我拿回去给你嫂子,让她做个试试。”

几人有说有笑,和对面另一个案板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罗一进来就看到这泾渭分明的两个案板,还愣了下。不过转了一圈,看了看两边的进度,他什么都没说,又去巡视其他车间了。

劳模班到底是劳模班,第一个卡完模子开始用烤炉,晚上也是第一个下班。

最后一盘月饼烤完的时候王哥看了下表,才六点半,只加了一个多小时班。似乎觉得现在毕竟是一个班的了,干完他们还没急着走,看了眼夏芍这边,“用不用帮忙?”

几人婉拒了,“没事,我们这边也快了。”

等夏芍这边也忙完,外面天都黑了。

几人换好衣服锁好门,刚出车间,就碰上了周雪琴。

周雪琴那边也忙完了,比起几个还在点灯的车间显然快了不少,脸上虽有疲色,精神头却挺足。

见到几人她挑了挑眉,“叶班长他们不是早就走了吗?你们怎么才下班?”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我都忘了,人家嫌你们拖后腿,没跟你们一起干。”

自从听说几人被老罗单独调走,她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好了,叶大勇帮她把这个气出了。

真当抱上了老罗的大腿,他们就了不起了?在那些劳模眼里还不是啥也不是。

周雪琴面上带笑,“我听说老罗那边任务重,你们要实在扛不住,可以申请回来。咱们面包班别的不说,就是宽容,没人会笑话你们,你们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你不也是才忙完?”王哥一点面子没给她,“你任务还没我们重。”

周雪琴笑容一僵,“我是留在最后锁门的。”

锁门也不用锁上半个小时吧?

王哥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叫上三位女同志,“我先把你们送回去。”

这个时间,女同志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太安全,几人都没推辞。

走出一段距离,夏芍轻声说:“今天是我的责任,剂子掐得不太熟练,还得过称。”

“试做那点量哪够你练的?掐成这样不错了。”郭姐说,“叶班长他们那边也得称。”

月饼不比面包,本身剂子就小,不同馅料的月饼面和馅的比例还不一样。差一点如糖馅儿,是六分面四分馅;好一点如五仁馅儿,是五分面五分馅,掌握起来自然慢。

“她那就是气咱们,你可别听她的。”王哥也安慰夏芍。

眼见着要走到大门口,张淑真突然叫夏芍:“小夏,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小陈?”

“不能吧?我叫他今天别来接了。”

夏芍看过去,发现警卫室里亮着灯,还真有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坐在窗边,似乎正在跟门卫老大爷打扑克,走近了还能听到老大爷埋怨的声音,“年轻人要多笑笑,多说话,哪能成天冷着脸,把你那小媳妇儿吓着了咋整?”

那人生硬地拿着牌,没说话。

“哎呀你咋一点没被分散注意力?我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悔两张牌怎么了?”

还真是陈寄北。

郭姐笑看向夏芍,“啧啧,有些人就是有福气,加班都有人接。”

就连王哥都笑了下,“正好,我可以少送一个人。”摆摆手走了。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陈寄北倏然转头,和站在窗外望着他的夏芍四目相对。

下一秒,他直接放下扑克就要走。

老大爷气得在后面直叫,“还没打完呢你走什么?让你陪我一会儿就这么难受?”见人头也不回又喊:“饭盒你不要了?”

陈寄北闻言,又回去拿出来个饭盒,递给夏芍。

那饭盒还是温的,夏芍接在手里,一句:“不是不叫你来吗?”就这么卡在了喉口。

前世有那么多个加班的夜晚,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等她,给她送上一份热饭。只有读书的时候下晚自习,奶奶会给她热一杯牛奶,准备一份烤地瓜。拨一碗栗子仁。

夏芍眨眨眼睛,“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陈寄北神色平淡。

结果说完就被老大爷打了脸,“他五点多就来了,在这陪我打俩小时牌了。”

陈寄北脸色一僵,夏芍却笑了,问他:“你俩谁赢了?”

“他赢了。”老大爷没好气说,“一点也不知道让着点我这个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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