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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四全回来得比大家想得还要早,第二天,郭姐就在单位门口看到了他。

他小个不高,但身板很敦实,背着工具包,左手无名指还少了一截。

连番遭遇变故对他的打击很大,之前还只是鬓角有些发白的头发白了一半,脸上纵横的皱纹也新增了多条。远远走在人群中,背影甚至有些佝偻。

众人看到他,有跟他打招呼的,更多的却是神色复杂。

郭姐跟夏芍相熟,情绪尤为复杂,到了车间还问夏芍:“你让小陈把东西送过来了没有?”

一提起陈寄北,夏芍就想起昨天那家伙借机抱她。

真的,这男人长嘴挺困难,小动作倒是不少,当时就被她踹了一脚。

他还皱眉,“你说的,想来大姨妈。”

夏芍就呵呵了,“我想不想来大姨妈,跟你这行为有关吗?难道你以前就偷偷干过?”

夏芍就不信这男人不长嘴,敢承认他以前偷偷抱过。

果然陈寄北僵了下,不吭声了,过不多一会儿,又重新把她的手拽进了掌心。

既然人不让抱,手总得让牵吧?抱之前他就是牵着的。

结果夏芍连手都没让他牵,一翻身背对着他睡了。

陈寄北当时是什么表情夏芍不知道,反正早上起来就开始生胖气,吃着吃着就看她的手。

不过郭姐问,夏芍还是道:“我跟他说了,他说今天就送过来。”

“那就好。”郭姐松口气,又叹息,“还有十多天,这班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每年这个时候我就格外羡慕另两个车间,尤其是酿造车间,根本不用加这种班。”

被羡慕的酿造车间那边,马四全已经去办公室找车间主任刘主任销假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看到老师傅憔悴苍老成这样,刘主任还是劝慰了几句,“孩子还年轻,会好起来的。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我倒是想休息。”马四全叹气,“可几个徒弟我都没教好,我不来,厂里那些活谁干?”

明明是为了儿子,却非要说厂里没他不行。

而且就是他压着陈寄北,不让陈寄北出头,现在又来说什么没把徒弟教好……

刘主任突然不想劝了,“既然你坚持,也不用急着开工,先回木匠房看看情况。”

马四全不知道他让自己看什么情况,难道是他不在,木匠房堆了一大堆工作?

以曹德柱的水平,还真有可能。

只是要真堆了一大堆工作,应该赶紧催促他开工才是,怎么又说不急着开工?

他皱起眉,带着疑惑回去了,进门却只看到曹德柱一个人,正在窗边劈竹子。

他当时就火了,“陈寄北呢?这些不是让他干的吗?”

曹德柱动作一顿,没说话。

马四全这两个徒弟,全是不爱说话的。一个性子冷漠,一个只知道听话。

马四全忍不住提高声音,“问你呢?陈寄北哪去了?这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

工具包都被他拍在了桌子上,曹德柱只能小声说:“他被土产公司借走了。”

马四全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他怎么了?”

曹德柱只能提高声音,“前两个月土产公司来借人,他被借走了。”

“你说什么?他被借走了?”这回马四全听明白了,脸也变了。

陈寄北会被借走,只有一种可能,他一直努力压着的事还是被人发现了。

他就说今天来单位,怎么别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同情,还有别的什么情绪。

马四全沉声问曹德柱:“这事儿都有谁知道?”

“应该……全单位都知道了,他都被借走两个多月了。”

全单位都知道了……

马四全只觉得眼前发黑,“都两个多月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曹德柱别的不说,听话是真听话,这几个月没少去看他,可却一句没提这件事。

“我不敢。”曹德柱头垂得很低,“是我笨,不会修,我怕您生气……”

“你不跟我说,这事儿就没发生了?你长脑子干什么用的?”马四全快被气死了。

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刚还和刘主任说什么没教好徒弟,这不是闹笑话呢吗?

头实在有点晕,他坐下来扶住桌子,喘了口气,勉强平复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木匠房里有点空,往常堆得满满的,今天却只有小猫三两只。

“桶呢?”他问曹德柱,“总不能我这几个月没来,单位都没有桶要修吧?”

这回曹德柱倒是知道要说话了,“我修不好,都拉去给陈寄北了。”

马四全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他整天带在身边的徒弟没修好,倒是大老远送去给他嫌弃啥也不是,只让劈竹子那个了……

这事儿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连大牙都笑掉了?

“还有什么?你一次性说完。”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马四全脸色阴沉,已经不想听曹德柱一句一句磨叽了。

没想到这回曹德柱倒是给了他个好消息,“单位之前下那批木料上个月到了。胡主任做主,送了十分之一给陈寄北,让他做个试试,剩下的在库房。”

“送去他那了?”马四全冷笑,“单位这帮见风使舵的东西,真当谁都会做了。”

不是他吹,就凭陈寄北跟他学那俩月,想做出完整的木桶根本没可能。

当初他跟着师父学徒,半年就会修木桶了,能独立做木桶,却花了三年。

“这都一个月了,他还没做出来吧?”马四全问曹德柱。

曹德柱摇头,“没见有新桶送回来。”

马四全就知道,冷笑一声,起身又去了办公室,“我听说你们把木料送去给陈寄北了。”

技术工种,当然是技术说话。

他才不在两个月,这群人就又是把桶送去让陈寄北修,又是给木料让陈寄北试着做。他再晚回来两天,是不是木匠房都换陈寄北做主了?

他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场子找回来,以后在食品厂还怎么混?

见马四全怒气冲冲进来,负责这件事的胡副主任只能出来说,“你不是不在吗?我们也不知道你恢复得这么快,两个来月就能回来上班。厂里又实在缺桶,就送了点让他试试。”

“那是送了点吗?那是十分之一!”

马四全是七级工,别说和这些车间主任、副主任比了,工资比厂长和书记都高。

他自视厂里缺不了他,也一向不给这些人面子,“做多少桶下多少料,那都是有数的,不能费太多。你们把十分之一都给了他,剩下的够做一百个吗?”

“这个你可以放心,他就算做不成,也不可能把料全用了……”

胡副主任相信陈寄北没那么蠢,马四全却连话都没让他说完,“他没把木料全用了,这都一个多月了,桶呢?剩下的料呢?不懂能不能别瞎安排!”

马四全要真发起飙,车间主任也拿他没办法,何况他这次还的确抓到了理。

“这事儿谁办的,谁去给我把料要回来。。要是做出来的桶不够,上面问起来,我可不担这个责任。”

这个马四全,也太得理不饶人了。

胡副主任被怼得脸上不好看,“行,我今天就帮你把料要回来,现在就去要。”

他也是草率了,怎么就想着陈寄北看看都能学会修圆肚子木桶,做应该也不成问题,就真把木料送去了。就算要送,送一两个桶的料让他试试就得了,干嘛送那么多?

说到底还是马四全年纪大了,又受了伤,单位着急再培养一个成手的师傅出来。

果然这人不能急,一急就容易犯错。

胡副主任在心里摇摇头,正准备找人去土产公司寻陈寄北,看看那批木料还剩多少,赶紧拉回来,门外有人敲门,“主任,东西我拉回来了。”

“东西?”看到是往返陈寄北家运送东西那工人,胡副主任愣了下,“什么东西?”

“就送去陈寄北家那些啊,他一大早就找上我让我去拉。”

胡副主任一听,心里闷那口气总算顺了少许,“我就说不用担心,这不就送回来了?”

比起马四全,陈寄北虽然性子冷,可太有眼力见了。

马四全却显然不怎么买账,“谁知道这一个月他霍霍了多少料,。”冷哼一声,率先出去了。

有眼力见又怎样?

马四全已经想好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杀一下陈寄北的锐气,省的他冒头太快,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才不在两个多月,这小子就敢给他搞事,反了天了!

马四全沉着眼,已经想好了一会儿的说辞,却没看到木料,反而是整整一马车的木桶。

崭新的木桶齐刷刷码在车上,粗略一看,起码有近十个。

不,不只十个!

马四全常年跟这些木桶打交道,一看那摆放,就知道车上一共有十二个木桶。

他当时就愣住了,跟出来的胡副主任也很是吃惊,“送回来的不是木料吗?怎么全是桶?”

“就是桶啊。”送货大哥说,“他说早就做得差不多了,这些天他媳妇儿加班,没来得及装。”

胡副主任:“……”

所以就因为他媳妇儿加班,他就什么都不干了,让他们白白跟着担心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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