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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有电话,夏芍下了车,快步进了警卫室。

陈寄北调转车头,脑海里还在想她刚刚的话,觉得自己最近闹得也不是很凶,至少没有刚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凶。不过她既然不够睡,这几天就先别折腾她了。

正要离开,夏芍从警卫室里探出头,“寄北!寄北你过来!”

他又折回去,把自行车停在了警卫室门外,“怎么了?”

“嫂子生了!”夏芍朝他招招手,脸上满是高兴,哪还有刚刚的困倦。

陈寄北走过去,拿起话筒,一声“喂”刚出口,那边陆泽同已经迫不及待道:“你嫂子生了,昨天晚上生的,生了个大胖丫头,六斤六两,大人孩子都平安!”

他平时说话就没这么快过,那股喜意隔着电话线都能清楚感觉到。

陈寄北声线难得没那么冷淡,发自内心道:“恭喜,当爸爸了。”

“是啊,终于当爸爸了。”陆泽同有些唏嘘,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小丫头长得可漂亮了,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嫂子和她妈看了,却非得说长得像你嫂子。”

夏芍就站在旁边,陈寄北把话筒放低了些,两个人头挨着头一起听。

这中年得子就跟晚年得孙一样,那么点一个小新生儿,眼睛都没睁开,能看出来什么?陆泽同却觉得自家闺女哪哪都可爱,握着的小拳头可爱,哭起来没牙的小红嘴巴可爱。

夏芍听着听着笑起来,偏头去看陈寄北,陈寄北也正侧了眸看她。

没想到陆泽同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他们:“你跟小夏这也结婚一年多了,还没动静吗?”

“没有。”陈寄北抢在夏芍前面开了口,“我和夏芍都还年轻,不着急。正好我也想趁着这两年没孩子,拼一拼事业,单位刚安排了个学徒给我带。”

有没有孩子对他事业又没有影响,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夏芍听出来了,估计陆泽同也听出来了。

陆泽同以前顶过这方面压力,也只是问问,并不多说,“你们过得好就行。”

挂断电话一出门,陈寄北就跟夏芍说:“没事,咱们可以不要孩子。”语气很诚恳。

夏芍忍不住弯起眼,“知道啦,我又没着急。”

自从两个人结婚超过三个月,夏母每封信都会问她孩子的事,她一律装没看见,回信的时候也只字不提。她今年才一十三,陈寄北更小,秋天才满一十一,她是真觉得不用急。

而且孩子啊,自然是老天想什么时候把这个礼物送给他们,就什么时候送给他们。

反正两边的老人都离得远,鞭长莫及。以陈寄北对陈父的态度,就算不鞭长莫及,陈父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相比起孙清,他们其实远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夏芍轻声和陈寄北商量,“嫂子添了个小侄女,你说咱们要不要送点什么?”

如果是在本地,他们还可以去看一看,送点鸡蛋、老母鸡什么的,可惜离得太远了。

结果这个问题问陈寄北也是白问,他沉默了半晌,“你做主就行。”

看那微蹙着眉的表情,还有沉默的时间,显然不是跟以前一样没意见,是压根想不出来。

不过也是,生孩子送东西本就是女人间的事,男人很少掺和。何况他从小母亲冷漠,别说外交了,和家里人都不太说话,可能从来都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考虑到他和陆泽同那非同一般的兄弟感情,夏芍想了想,“要不你刻点小东西给孩子吧?”

“刻东西?”陈寄北眼神微动。

“对啊,拿桃木刻个小棒槌、小木剑。”夏芍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就行,刻了拿红绳串着,系在脖子上或者手腕上,辟邪。要是能弄到桃核就更好了。”

“桃核?”陈寄北神色一顿,“是那种挖空了刻成小篮子的桃核吗?”

“你见过?”

“嗯,我小时候有一个。”

陆泽同添女是件高兴的事,陈寄北显然不想提那些陈年往事,却也没像以往一样什么都不说,一个“嗯”字了事。他转了话题,“我找人问问能不能弄到。”

“行,我也找人打听打听。”

其实桃木并不难弄,江城山上就有野桃树,结的果子比杏子大不了太多,当地人叫“毛桃”。

就是桃核不好弄,这才六月份,桃树刚刚结果,果子都还没有个桃核大。夏芍问了一大圈,张淑真倒是刚生了孩子,可她家闺女戴的是前几年她儿子小兵戴过的。

不过几人都答应帮她打听打听,尤其是牛亮,认识的人最多。

晚上下班一问,果然陈寄北也没找到桃核,“不着急,先刻木剑。”趁着夏芍做饭,他拿了个小锯上山,锯了一断桃木回来,看那大小,刻它百八十个木剑都够了。

只是未经干燥的木材是不能用来雕刻的,不然容易出现弯曲变形或者开裂,还要先晒干。

这些都不急在一时,见夏芍又开始打哈欠,陈寄北抽走了她手里的连环画,“困了就早点睡。”

“就差一点了。”这本是这个月刚买的,夏芍还没看完。

陈寄北却不为所动,连环画合上,放进盒子里,小零嘴也收拾好放到一边。

见他开始放行李了,夏芍忍不住看了眼小座钟,“这才七点半!”

睁大的杏眼水蒙蒙的,带着些震惊,转眸望向男人的时候又有些惊疑不定。

“不闹你。”陈寄北倾身吻了下她眉心,真的只是搂着人睡,一点都没闹她。

连歇了两天,夏芍终于感觉没那么困了,何一立跑来车间找她。

“听说你想要桃核,你看这几个行不行?”一口气给了她五六个,个个都很圆润饱满。

夏芍有些意外,“你找人要的?”

“不是,前两年我哥家生孩子,我妈准备的。结果孩子生了,我嫂子说她娘家妈也给准备了,没用上,孩子也没用我妈给看,这几个桃核就放我家抽屉里了。”

自家添孙子,当奶奶的却不让给看孩子,何婶儿气得一天没吃饭。

可何大立媳妇儿一出月子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住了,她还能追去儿子丈母娘家?

当时何婶儿就想把这几个桃核扔了,想想自己精挑细选的,又没舍得。就这么放在抽屉里,一直放到了现在。

“我妈还说给我留着,等我结婚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云英那边还有栓子和她老婆婆,再说她是冬天的月子,今年现弄都来得及,你要能用全给你。”

“那就谢谢你,谢谢何婶儿了。”夏芍没和他客气。

何一立送完东西却没走,望着夏芍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什么事。

夏芍想想最近木匠房在重新选学徒,也不知道他是没信心,还是有事想找她帮忙,“怎么了?”

何一立挠挠头,又挠挠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低声问:“明天休班你有没有时间?我……我把一个小姑娘脚弄崴了,想去给她送点药,又怕人误会……”

这个话痨,没人理他他都能说半天,什么时候这么吞吞吐吐了?

这是闯了祸心虚的?

怕对方尴尬,夏芍没有多问那些细节,“你是想找我帮你送药?”

“不是帮我送。”何一立低着头,声音有点小,“你、你能陪我去一趟吗?人毕竟是我撞的,我总得亲自去看看,当面给人赔礼道歉,才显得有城意是吧?”

看这样子,对方伤得估计不轻。

不过也是,撞的是个小姑娘,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贸然上门,的确不太合适。

夏芍点头,“行,我明天都有时间,你准备几点去?”

“那就明天上午九点。”何一立脸露喜色,“我去你家接你。”

晚上和陈寄北一说,陈寄北倒是没什么意见,只问她:“你起得来吗?”

“我当然……”夏芍想说当然起得来,想想每次休班自己都要睡懒觉,又弱下去,“起得来吧。”

转念一想这懒觉有一半都是这男人的功劳,她又瞪起眼,“你别那么晚,我肯定起得来。”

结果陈寄北没折腾她,她还是差点起晚了,出门的时候人还在打哈欠。

人一犯困,这脑子就转得慢了,走出半天她才发现不对,“不是去医院吗?”

何一立个子小,腿也不够长,蹬个一八自行车蹬得有些费劲,闻言诧异道:“崴个脚还用去医院?”

那可不好说,对方不是伤得挺严重吗?

不然何一立巴巴地上门道什么歉,不仅带着药,连看病用的罐头都带上了。

不过这年代的确少有人去医院,骨折了都是吃点接骨药自己在家里养。夏芍没再问,跟着何一立出了市区,骑进了市郊的农村。

“她家离市里不远,走一个来小时就能到,平常都蹲在小市场卖个鸡蛋、山货啥的。不过现在脚崴了,肯定去不了了,我特地跟小市场的人打听了一下住哪儿。”

出了市区,那可是一望无际的土路,进村没多远,两人就只能下车走着走了。

夏芍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小姑娘耳熟,想想又觉得太巧了,不太可能。

结果还真就有这么巧,何一立按打听好的地址找过去,又问了路上一个赶着牛的老伯,在半山坡找到一户人家。透过大敞四开的院门,夏芍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熟悉的身影。

那户人家住的是农村常见的土坯房,当地人称霸王圈,窗上糊的纸都很破旧了,看得出穷困。

院里站着的小姑娘却有种和这破房破院迥然的精神头,瘸着腿也要一蹦一蹦地喂鸡喂鸭。

院外的空地上还散养着几只大鹅,悠闲地踱着步子,看到人来就嘎嘎两声,提醒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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