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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程文华又低头看看两个崽,“你家这两个孩子好,不爱哭。不像我家二丫,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产身体不好,睁眼就哭,快半岁了才好点。”

“谁说不爱哭的?这是还没醒。”

夏芍指指老大,“这个是真不爱哭,饿了尿了哭两声,吃上了换上了就好了。”又指指老二,“这个不行,不饿不尿也得哼两声,得有人拍她,或者有人跟她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妈妈说她,襁褓中的小婴儿吭叽了两声,吐了个小小的奶泡泡。

众人听了都笑,郭姐跟张淑真也在,郭姐还道:“快别说了,她这是不乐意了。”

像是在给予她回应,小妹妹又哼唧了两声。

这回众人笑得更欢,笑够了,程文华才告辞离开。

郭姐就拍着襁褓中的妹妹,“你这朋友不错,还送了两大包糖,这可都是供应的。”

“她家里有人在蔬菜商店。”夏芍没多说。

郭姐还是懂了,点点头,突然问起她:“上回那个烟,你家还有吗?”

“应该有吧,怎么了?”

“你黄哥呗,非让我问问,想买两条送人。”郭姐说,“他们领导就喜欢抽这个,到处找。这不马上年底了吗?有些关系得走动走动。你那要是有,能不能卖我两条?”

怕夏芍又说送,她赶紧补充:“我按正常价给你,五块钱一条。”

五块钱一条,,卖两条,陈寄北来回一趟的路费就挣出来了……

夏芍心里一动,“寄北回来我问问他,要是还有,让他给你送过去。”

“行。”郭姐刚说完,另一边襁褓里的小哥哥哭了。

张淑真离得近,熟练地帮孩子解了包被,看看没尿,递给夏芍,“应该是饿了。”

夏芍侧过身去喂奶,几人又说起车间的事。

说起自从夏芍去机制饼干车间当了班长,她们下班都晚了二十分钟;说起夏芍这孩子生得巧,年前做元宵是彻底不用去了,连带着过年放假,能休上五十多天。

晚上陈寄北下班回来,夏芍把这事一说,第二天他就把烟送去了,回来却给了夏芍两张大团结。

“不是五块钱一条吗?”夏芍有些疑惑。

陈寄北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凉,没敢离太近,只站在床边看着,“我卖了四条。”

“四条?”

“嗯。”男人语气云淡风轻,“单位有人见我这有,也买了两条。”

夏芍突然想起那剩下的九条烟里他拆了一条,装了两包进口袋。当时她还想他不是把烟戒了吗?不戒也不抽这么贵的烟,搞半天是为了把那些烟卖出去……

这男人可真是,卖参都赚了600多了,回来也不空手。

估计要不是急着买房子,他还会多带点东西。不过要不是为了买房子,他也不会弄这些。他现在一个月工资近五十,她涨了工资当了班长也有大四十几。

陈寄北一旦动起了脑筋,东西卖得比夏芍想的还要快,等她出了院,十条烟已经就剩下两条了。

出院那天陈寄北和单位借了辆马车,两个崽崽里面毛巾被,外面包被,裹得严严实实,他和夏母一人抱了一个。夏芍则穿成了个熊,前后都有人挡着风。

双胞胎少见,龙凤胎就更少了,在医院就总有医生护士过来看。

两个包被一抱出来,那赶车的大哥都笑了声,“双胞胎啊,难怪这么拼,还去了趟省城。”

孩子出生好几天了,陈寄北还是一抱就手脚僵硬,闻言只是“嗯”了声。

回到家,家里两个炕早就烧得热烘烘的了,他把孩子放下,才轻轻舒一口气。

“不是你要的女儿?”夏芍扯掉早已冻透的围巾,笑他。

可陈寄北就是不敢碰,总觉得女儿太软,怕弄疼她,总觉得手上有茧,怕碰伤她。

他小心掀开遮住脸的包被角,刚好和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对上。

小崽崽其实还看不太清东西,眼睛却又大又亮,望望他,又望望四周,像在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夏母把另一个包被和她并排放着,小哥哥眼神就专注多了,一眨不眨盯着爸爸瞧。陈寄北也盯着他,父子俩瞳仁一个比一个黑,绷着脸竟然有种迷之神似。

夏芍忍不住在孩子鼻尖点了下,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立即同时转了过来。

她有些无奈,说陈寄北:“你这儿子将来不会像你一样不长嘴吧?”

“咱们儿子。”陈寄北纠正她。

包被里的小崽崽更直接,扯开嗓子就开始哭,干嚎,哭两下还停下等着人过来。

妹妹本就是个爱哼哼的,哥哥一哭,她立马也跟着哭。

孙清从外面进来,听到声调都变了,“咋了咋了?他们这是咋了?”慌了手脚的样子。

陈寄北面色也有点紧绷,但孩子不敢抱,解包被的动作他还是很熟练的。

单手提起儿子两条小短腿,他利落地把尿布抽出来换了,全程面无表情,孩子却立马不哭了。就是似乎嫌他包得不好,小腿腿蹬了两下,差点蹬到他手臂。

那边夏芍已经在拍妹妹了,孙清大大松了一口气,“哭起来可真吓人。”

又好奇地盯着两个崽崽瞧,“这么快就睁眼了?我记得我嫂子生我侄女,快十天了才睁眼。”

夏芍上辈子医疗发达,生活条件又好,孩子不缺营养,都是生下来就睁眼的。这年代的小孩子却不行,她家这两个已经尽量吃得好了,还是三四天才睁眼。

“你嫂子怀孕的时候没吃好吧?”她问孙清。

“刚怀孕没几个月就闹饥荒,能吃饱不错了,我小侄女一岁半了都不会走。”

孙清一听明白了,“怀孕了得吃好的是吧?”一副很认真记的模样,又赶紧拿过自己带来的两对小鞋子给夏芍看,“怎么样?好不好看?再大几个月就能穿了。”

小鞋子比饺子大不了多少,鞋底全是手工纳的,十分柔软,鞋面还用布缝了个小兔子。

夏芍家这一对崽崽是属兔的。

“好看。”夏芍接过来放在手心里,又忍不住说她,“你做这个干吗?多费工夫。”

“不是说好了你跟小陈有了孩子,让我当干妈?干妈不该做这些啊?”

两个女人在屋里说话,陈寄北把换下来的尿布拎到了外面,出门正碰上姜百胜。

姜百胜今天休假在家,两个崽崽一哭,他也忍不住跟出来了,就是男同志不好进人家月子房。他也不想被人看出他有多眼馋那两个娃,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孙清在你家呢?”

“嗯。”陈寄北其实没多看他,找了盆开始洗尿布。

姜百胜听着他那冷淡的声线,却怎么听怎么不自在,又咳了声,以一个老大哥过来人的口吻正色道:“洗尿布是她们女人的活,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这个?”

这回陈寄北连一个“嗯”都没给他,屋里的孙清更是翻了个白眼,“自己大男子主义,还说你家小陈。回头我不给他洗衣服,让他穿脏衣服去上班。”

又和夏芍抱怨,“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臭毛病,这个男人不能干,那个男人也不能干。”

姜百胜就是包袱太重,大概跟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有关。在外面那得说一不二,最受不了别人说他怕媳妇儿,一听就脸黑,生怕损了他大男人的颜面。

但你要说他真多大男子主义吧,门关起来,还不是照样帮孙清缠毛线?

夏芍把睡着的崽崽放到一边,“没事,将来啪啪打脸时流下的泪,都是他今天犟的嘴。”

这话有趣,孙清刚要笑,外面厨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传来几道陌生的关里口音,“这回总该是百胜家了吧?是百胜家!百胜俺可找着你了,俺是你举大爷啊!”

孙清的神色当时便是一滞,可还是跟夏芍告辞,开门出去了。

门口站着两男一女三个大人,女人怀里还抱着个三岁多的孩子,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却还是冻得哆哆嗦嗦。

带头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皱纹跟用刀刻在脸上似的,尤其是眉心,一面说一面已经在往里走了,“快找两件衣裳给你三哥三嫂和小侄子,东北这破地方可冻死了。”

看他差点走到夏芍家,姜百胜沉声指指对门,“那才是我家。”

“你在东北过得不是挺好吗?咋还得跟别人住一块?”

那举大爷不太高兴,但还是一转,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子进了对门。

看到这一幕,孙清脸色更不好了,压低声音问姜百胜:“老家要来人,你咋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能怎么说?我也不知道。”姜百胜面色也不大好。

这边孙清家关上门,那边陈寄北也洗完尿布拿进屋,在炕上晾上。

东北冬天冷,洗好的东西一挂到外面就冻上了,反而是铺在炕上,干得比较快。

“我看孙姐脸色不大好,来了几个人?”夏芍低声问陈寄北。

陈寄北和她一说,她细眉立即蹙了起来,“一个大爷,一对两口子,还有个三岁的孩子……孙姐家又没什么大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还带着孩子?”

夏母就是从关里来的,闻言点头,“这得多少路费?孩子也遭罪。”

这一路折腾下来,大人都累得受不了,何况小孩子。

陈寄北晾完,帮夏芍拉了拉被角,淡声补充:“来的还是个男孩。”

男孩就更不应该了,这年头男孩都是宝贝,尤其是在农村,谁舍得孩子这么遭罪?

夏芍靠在温暖的被子里,“我记得孙姐说过,姜哥没有兄弟,父母也不在了。一个大爷带了这么多人来,大年底的,还招呼都不打一个,恐怕不是好事……”

她话音未落,对门突然传来孙清尖锐的声音,“不行!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