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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这老夏家吧,本来是有仨孩子。可惜小儿子干活太早,把体格累坏了,有一年冬天发高烧,落了个咳嗽的病根。村里都怀疑是痨病,也没人愿意让闺女跟他……”

人有病,就不能干活,就要吃白饭,夏万光能乐意才怪。

为了给夏万辉看病,夏母和夏芍都去地里挣工分了,没几年身体本就不好的夏母就倒下了。

夏母一不在,姐弟俩的日子更加难过,所以后来夏万光让夏芍嫁皮四,夏芍背着弟弟嫁了。

“老夏家这闺女好是好,就是太老实了,那个皮四啥名声她又不是不知道?已经打死过一个老婆了,她就算跟了他,也要不出来钱给弟弟看病,不是白挨揍?”

“她嫁给皮四了?”陈寄北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线骤冷。

当初听说是皮四给夏万光出的主意,夏芍的反应就不太对劲。

后来夏芍故意搅黄了皮四的婚事,他心里愈发起疑。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夏芍竟然嫁给了皮四,更没想到皮四头一个老婆竟然是被他和他妈打死的。

难怪夏芍反应那么大,难怪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那唐姓姑娘嫁皮四……

她是在救人一条命。

只是如果她嫁给了皮四,那她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陈寄北不敢想下去,但那老嫂子说了,说的比他想的还要惨。

夏芍嫁给皮四后,三天两头被打,孩子掉了好几个,也没能治好弟弟的病。

“万辉要强,一听说她嫁给皮四了,当时就吐了口血。后来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也不见好,前两年还是没了。万辉一没,她就跑了,照我说跑得好……”

后面的话陈寄北一句没听进去,他只问知不知道夏芍跑哪去了。

“这我哪知道,不过她儿子可能知道,前阵子有人看到她偷偷回来看儿子了。”

陈寄北强压着情绪和对方道了谢,一上车,就吩咐司机往隔壁村开。

开出没多远又叫司机停车,“你去找个麻袋。”

“啊?”司机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大老板,只觉得行为特别怪异,特别难理解。

“你去找个麻袋。”

陈寄北透过后视镜看他,眼里暗沉一片,竟然看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好。”

十几分钟后,夏万光在路上碰到了一个问路的大老板,出手特别大方,就是话有点少。

他连比带话说了半天,但对方显然对这一片不熟,没办法,他只能看在钱的面上上了车,亲自带路。然后车开到一半,他就被人套了麻袋,拖到路边一顿毒打。

等他好不容易从麻袋里挣脱出来,腿也瘸了,肋骨

也断了,脑袋还被开了瓢。

关键打他的人已经扬长而去,长什么样,他形容不出来。开的车是什么尾号,他也没记住。倒是那大老板的确大方,打完了人,还在麻袋边压了一沓钱,像是医药费。

夏万光完全搞不懂是为什么,想骂娘,一动又疼得厉害。

没办法,他只能忍着疼摸向那沓钱,想着好歹先去医院,把这身伤看看。

没想到有人比他动作还快,冲过来一把将钱抓在了手里。

“那是我的!”夏万光要去抢,被对方毫不犹豫一石头拍下,彻底昏了。

车子开向隔壁村,一路上司机都想偷偷打量后座的老板,又着实不敢。

刚才老板揍人的时候太狠了,那眼神,像要生生打死麻袋里的人。他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就仿佛那给人望风的同伙,想阻止,又怕老板连他一起灭口。

还好老板手下有数,没准备带着他一起逃亡天涯,还给了对方一笔医药费。

陈寄北却是故意给了那么多钱。

无论哪个世界的他都不缺钱,那一点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他给,夏万光也得有命拿。他选那地方偏得很,半天才会有一个人,或者开长途的汽车路过。

这年代长途汽车可不是谁都敢开的,很多人车上都藏着管制刀具,人也凶悍得很。

毕竟常有人结伙堵在路上抢劫,尤其是晚上,有时候不仅抢包,还要伤人。

车子开到隔壁村,皮四的儿子却不在家,说是跟着他爸找他妈去了。

过继皮四那姑姑一双三角眼,眼白多,眼仁少,一看就是个刁老太太。陈寄北想着老嫂子那些话,想再叫司机找个麻袋,最后还是算了,只问她知不知道具体去了哪。

这回陈寄北没给东西,只说是夏芍帮过他,想答谢夏芍。

老太太眼睛立马亮了,让他答谢他们家就行。

陈寄北说怕弄错,坚持要见到本人,最终问出了地址,在江城。

这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更让陈寄北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的夏芍竟然在给人当保姆,给陆泽涛。

当初她听到陆泽涛的名字反应那么奇怪,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陈寄北蹙着眉,又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世界的夏芍和他认识那个性格差太多了。

这个夏芍胆小、懦弱,向命运发起最大的反抗,也不过是逃离了对她实施家暴的丈夫婆婆。他认识那个夏芍同样有着一副好脾气,却理智、聪明,从不肯叫自己吃亏。

就算是重走一遍人生路,性格和头脑也不可能差这么大。

大老板匆匆来,打了个人,又匆匆坐上飞机回去了。

分公司的负责人不明所以,叫来司机询问。司机更不明所以,也没敢说,说出来也没人敢信。

陈寄北带着大哥大,上飞机前就给陆泽涛打了个电话。

人下了飞机,陆泽涛已经在外面等了,“您要找夏姨?”

陈寄北什么都没多说:“先看看。”

他要先看看夏芍有没有跟他一起穿过来,如果他们没办法回去,管她嫁给了谁,先把老婆抢过来。何况她嫁的还是皮四那个人渣,他敢动他老婆一指头试试。

如果没有……

刚想到这,陆泽涛家已经到了,远远就听到门内一阵叫骂,“我叫你跑!叫你跑!你还敢跑东北来,这个野男人家比我有钱是吧?臭不要脸的贱女表子!”

男人的怒骂混合着女人的哀嚎,陈寄北想都没想,踹开门就冲了进去。

身为房子的主人,跟自家保姆更为熟悉的陆泽涛竟然还慢了他半拍。等陆泽涛跟进去,陈寄北已经一脚将皮四掀翻,见皮四要起来,又按着皮四的头猛掼在地。

陆泽涛认识陈寄北的时候,陈寄北已经是个温和稳重的中年人了。

听说他读书不多,但相处起来却非常博学,甚至会好几门外语,一点不比他这个大学生逊色。

生意场上他也向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哪怕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脸色都不会变一下,然后该让的让,该守的守,丝毫不受影响,何曾这么失去理智过?

对,失去理智。

陆泽涛家客厅装的是地板,那一下掼下去,声音却响得仿佛连地面都在颤动。

皮四脑袋晃了下,登时便鼓起一个大包,试图还手的动作也软了,看着有些晕。

陈寄北眼里含着煞气,根本没管他还不还手,第二下已经掼了下去。

“东!”“咚!”

接连又是两下,皮四额头已经渗出了血丝,旁边惊愣住的少年也终于回过了神,“你、你想干嘛?”就要四处找趁手的家伙上去救人,被陆泽涛拨到了一边。

“陈叔!陈叔你冷静点!”

陆泽涛上前叫陈寄北,被陈寄北冷冷一眼扫来,竟从那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到了翻滚的血色。

他心里一惊,赶忙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陈叔!陈叔你不是来找夏姨的吗?”

“夏姨”这个称呼让陈寄北一顿,终于找回了些理智。

之前只是听说,他就已经没法控制心里暴虐的情绪了,何况是亲眼看到。

见有个男人骑在夏芍身上对夏芍进行殴打,哪怕只是一眼侧脸,他脑子都是一翁,什么也顾不上了。此刻被陆泽涛紧紧拽住,他才努力压制住戾气,松了手。

早已失去意识的皮四软软倒在地上,少年冲过去,“爸!爸你醒醒!”

陈寄北要用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连这个在旁边看着夏芍挨打的一起揍。

陆泽涛已经拿起电话开始报警,“对,有人闯进了我家,不知道有没有财物丢失。”

挂断电话,他又看向陈寄北,“陈叔……”

“我没事。”陈寄北语气生硬,越过他,看向角落里一直埋头哭泣的女人。

和他穿来前看到的那个相比,眼前这个夏芍苍白、瘦弱,仿佛风一吹便会凋落的残花。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女人抬起头,一张被打肿的脸上泪痕遍布,只有惊慌。

那一刻他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

眼前这个夏芍,不是她。

“你说这个人,他不是我爸?”

半夏指着床上的陈寄北,满脸不可置信,“世上还有像我爸一样英俊的男人?”

夏芍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想着这事肯定瞒不住,干脆跟两个孩子说了,顺便挽救清白。

半夏理解的显然是有人假冒他爸,“没听说我爸有双胞胎兄弟啊。”

承冬推推眼镜,倒是比她看得仔细,“要是假冒的,咱妈早报警了。”

半夏一想也是,转头去看夏芍。

夏芍就把自己已知的情况说了,承冬沉吟,“那边也有一个我爸的话,我爸会不会去那边了?”

夏芍也有这种担心,“我听说他来前还吃了片胃药,他那具身体肯定不健康。”

陈寄北:“……”

承冬审视着床上被绑的男人,“他身体不好,不会是乱搞的吧?”

“那咱爸不得疯?”半夏倒吸一口凉气,“本来看不到咱妈,他就得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