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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你看!”小皇帝说着话,大门外鱼贯而入四个太监。

季听看了过去,只见个个唇红齿白模样清俊,和当初离开的林琅比竟也丝毫不逊色,而其中一个,眉眼颇像申屠川。她眉头皱了一瞬,随后平缓下来:“这些奴才便是你说的礼物?”

“这是皇儿满皇宫挑的,是最好看的太监们,皇儿想着,若是多看看这些相貌好的,母后的心情说不定也会好,所以便给您带来了。”小皇帝笑着过来牵她的手。

季听也跟着笑,内心却十分冷漠。这小混蛋恐怕是担心自己和申屠川旧情复燃,所以才弄这些人来,一来防止她跟申屠川再和好,二来还能起到监视的作用。

可惜他这回是枉做小人了,她与申屠川早就再无可能,根本用不上他来浪费时间。不过虽然这么想,但为了让他安心,季听还是要收的:“如此,便将人都留下吧。”

“那母后,你可别说是皇儿送的啊,我怕川叔生气。”小皇帝有些紧张。

哟,还有点脑子啊,知道现在不是跟申屠川闹崩的时候。季听压下心中那点嘲讽,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就说是哀家自己挑来的就是。”

“多谢母后,那无事的话,皇儿就先回太和殿了,川叔还在那里等着呢!”小皇帝达到目的便要离开。

季听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后脸上的笑淡了些,看了这些奴才一眼后,便叫来掌事嬷嬷来处理了。

这一日过后时隔不久,季听挑了几个貌美太监养在凤栖宫的事便传遍了后宫。司礼监中,李公公愤愤不平的拍了一下桌面:“太后娘娘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这么明晃晃的选几个太监放在宫里,简直是不将……不将皇家体面放在眼里!”

旁边的申屠川抿了一口热茶,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李公公忍不住看向他:“督主,您真的就这么放任不管?奴才知道您与太后娘娘情缘已尽,可她这么做,似乎也太过分了。”

“既然情缘已尽,她与我还有什么干系?”申屠川说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李公公惊呼一声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等他喝完才一言难尽道:“督主,这茶是刚泡出来的,您指尖都烫红了,怎么能一下子全喝了。”说什么情缘已尽没有干系,若真是不关心,那为何能喝得下刚泡好的滚茶?恐怕这一杯子下去,从嘴里到喉咙都会起一层水泡吧。

申屠川冷漠的看他一眼,李公公脖子缩了一下,顿时不敢再放肆:“奴、奴才想到还有事未做,先行告退。”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申屠川垂眸看向空了的杯子,许久之后掌心发出清脆一声响,再看原本完好的杯子,已经在他手心里碎得彻底,尖锐的瓷片刺进手掌,瞬间有鲜红的液体顺着掌纹往下滴。

窗外第一场小雪飘然而至,预示着冬日的到来。

当日下午,季听捧着手炉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雪簌簌的往下落。

“太后娘娘,这么冷的天儿,这样开着窗子可是会生病的。”一个貌美小太监走了过来,在离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季听看他一眼,头疼的叹了声气。小皇帝送来的几个人都挺安分的,只有这个眉眼和申屠川有两分相似的总想接近她,却偏偏每次都十分懂礼,叫人挑不出毛病,还总是一副关心她的模样,她就是想找茬都不知道该怎么找。

“奴才帮您把窗子关上吧。”小太监细声道。

虽然同是身子残缺的人,申屠川的声音就永远不会给人尖细的感觉,反而因为他的形象,整日里透着沉稳,季听很多时候都会忘了他的身份。

季听看了满眼期待的小太监一眼,想了想道:“你去叫人烧壶热水来,哀家想擦擦脸。”

“是,奴才这就去。”听到她使唤自己,小太监惊喜的离开了。

季听抿了抿唇,在他走后立刻拿着手炉跑了出去。凤栖宫里自从多出四个小皇帝的眼线,她就没有以前那么自在了,但每次出去溜达的时候,这些小太监总会跟上,扰得她烦不胜烦。

现在有机会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她当然不肯放过,匆匆出了凤栖宫后一步也没敢停,生怕后头有人跟上来,直到路上一阵冷风吹来,她才恍然自己没穿披风。

是冒着被小太监缠着的风险回去拿披风,还是受点冻自由的溜达一下,季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远离凤栖宫后,季听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司礼监附近,她看着被填平的池塘顿了一下,垂眸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雪落在她的肩膀上,很快便被体温融化,肩膀上直接洇了一片。这让她想起刚入宫的时候,那天下着小雨,她的肩膀也是这样。

季听唇角轻轻扬起,走到以前荡过的秋千处后停了下来,想了想用袖子将上面的一层薄雪拭去,直接坐在了上面。自从那几个小太监来到宫里后,她已经很久没动过院子里的秋千了,现如今坐在这里,自己晃两下竟然也觉得有趣。

她一个人傻子一样独自晃秋千,手炉放在腿上,将腹部捂得热腾腾的,反倒是两只抓着绳子保持平衡的手,此刻冻得有些发红。

正当她一个人玩得开心时,不远处的墙角处拐过一道身影,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猝不及防的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了。她瞬间将脚放在地上,稳住自己后站了起来。

几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些,下颌线锋利得如一把刀,原本就俊朗脱尘的脸如今更是英俊逼人,他今日穿着黑色绣金衣衫,外头披了件深紫色玄武披风,整体偏暗的行头衬得他唇色更红、肤色更白,整个人都多了一层距离感。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季听正犹豫是假装没看到还是主动打招呼时,他已经朝着自己走来了,每一步踩在薄雪上,都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就像在她心上留下痕迹一般。

季听紧紧捏着手炉,正思考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时,突然看到他手上包扎的白布,一句话瞬间脱口而出:“你手怎么受伤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她一眼,随后垂下眼眸:“一点意外。”

“伤得重吗?”季听皱眉。

申屠川朝她伸出受伤的手:“太后要拆开看吗?”

“……伤在手上,想必是没什么事的。”季听以为他在拒绝自己的关心,于是讪讪的摇了摇头。

申屠川的眼神暗了一瞬:“看来太后适应得比我相想象中要好。”

“嗯?”季听不解的看着他。

申屠川不语。

季听抿了抿唇,看着他泛红的手,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将热热的手炉递了过去:“督主大人日理万机,一定要保重身子才行。”

申屠川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沉默半晌后手指便放在了披风带子上,季听看到他的动作怔了一下,眼眶里渐渐积蓄热意。

然而申屠川还没解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尖细的嗓音响起:“太后娘娘!您怎么也不等等奴才,穿这么薄便出来了,仔细您的身子呀!”

话音刚落,一个相貌偏中性、看起来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便跑了过来,一边絮叨一边给季听披上披风:“太后您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贪玩,若是冻坏了奴才定是要心疼死的……”

“行了,哀家自己来。”季听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低头自己系披风的带子,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申屠川。

然而即便她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释放的冷气,再看一眼小太监和他有些相似的眉眼,心里叹息一声。他估计要气死了,可她当着小皇帝眼线的面,她又不能过多解释,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偏偏小太监还不消停:“呀,奴才没看到督主大人,给督主大人请安。”

“你满心只有太后,看不到本督也是正常,”申屠川声音冷淡,可季听偏偏听出了话中的冷意,“太后娘娘有如此贴心的人相伴,恐怕在后宫也不会无聊吧。”

她讪笑着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后尴尬道:“督主说笑了。”

“太后娘娘,热水已经好了,您随奴才回去吧,奴才伺候您。”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说完申屠川的眼中便迅速积聚了一场大风雪。

季听:“……”她现在确定了,这狗屎玩意儿就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大声道:“不过是擦把脸而已,哀家难不成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了?还用得着你伺候?”

“奴才来凤栖宫便是伺候您的呀,您也知道的。”小太监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仿佛他和季听已经发生过什么了一般。

季听下意识的看向申屠川,看到他黑沉的目光后皮儿都绷紧了,刚要开口,便听到他淡淡道:“今日雪景尚可,娘娘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也正好无事,不如一同去御花园坐坐?”

这是他隔了快一个月之后,第一次主动邀约,季听恨不得这就跟他走,然而眼线就在旁边,若她此刻跟他走,恐怕一刻钟后皇上便会得到消息,日后他们的路便要艰难了。

申屠川本以为她会立刻点头,然而等了片刻却等来她一脸为难的表情,双手在披风下不由得渐渐握紧,直到凝固的伤口崩裂,重新有鲜血流淌,他才从疼痛中稍微缓过神来。

“还是不了吧,雪景虽好,可在外头久了还怪冷的,哀家就先回去了。”季听客气的说完看了小太监一眼,示意他一起离开。

季听不敢看申屠川的表情,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跟在她身后的小太监笑得开心,仿佛她是为了自己才拒绝申屠川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