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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麦克风里有着少年雏鸟的鸣啼,是麻生秋也最喜欢的声线之一,那里面满满的活力是对生活的热情。

“你怎么看待‘不死军团’计划里死去的士兵?”

麻生秋也的看法是江户川乱步需要知道的,因为他和其他人有着认知偏差,他想要明白活在这个世界上,谁的立场是“正确”的。

“士兵……”麻生秋也沉吟,“为国家抛头洒热血者,为英雄。”

江户川乱步说道:“但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并非战死!

而是自杀!

麻生秋也说道:“看来你知道问题所在了,不然不会这么问我,以人民的广义角度而言,他们的付出足够担当‘英雄’的称号,但是军队、政府的角度而言,他们自杀了,毁掉了那一场与时间竞争的作战计划。”

江户川乱步走到窗户口,对手机疑惑地说道:“谁对谁错?”

麻生秋也坐在办公桌后,“‘不死军团’计划失败没多久,战争就结束了,再加上各方面的不利因素,日本被钉在了战败国的身份上,即使不是直接原因,也是间接让日本的战败谈判雪上加霜。”

“这里面有两个致命的因素,一,‘不死军团’计划是草创的计划,缺乏周密的安排和补救措施,忽略了士兵的精神需求;二,士兵们不是计划的知情者,他们被动遵守作战计划,成为了‘不死军团’计划的实验品,不停的战斗下去,哪个实验品不会绝望?”

“这件事,计划主导者的责任最大,其次是士兵。”

“当士兵们选择上战场,不管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的——当他们为国家去争夺希望和利益的那一刻,他们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意志!”

“他们自杀了。”

“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的人面前,死在自己的武器之下。”

“我有查过当年的战争资料,英国人对此评价——”

“‘真是脆弱的日本人啊’。”

麻生秋也以文野读者的口吻,平静地述说这段历史,不为日本战败感到欢喜和悲伤,一切都过去了,平民也不会知道这段历史。

他望向办公室的门口,森鸥外定格在了那里,失去神采。

那双重重伪装过的紫眸里有流露出真实。

名为“悲伤”。

麻生秋也说其他的话都无法刺伤他,只有那一句“真是脆弱的日本人啊”挖开了森鸥外的心扉,让森鸥外感到了一霎那无法形容的痛苦——是他提出的计划,最终让英国人看低了日本人。

爱丽丝也参与了那场战争,所以静默地站立于林太郎的身侧。

主仆二人是冷酷的,理智的化身。

可是,他们爱着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容不得别人诋毁。

“士兵战死,日本战败,守卫国土到最后一刻,这可能是在我看来最合理的结果,相信政府也是这么引导民众的。”麻生秋也为这通电话划上了句号,“逝者已矣,多为活人考虑,他们应该有亲人在世,别让仇恨和矛盾持续下去,再恨……也别恨守卫国家的人和自己的国家。”

麻生秋也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打破干部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

“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对未曾放下那段过去的森鸥外清清淡淡地说道。

森鸥外压抑着记忆中的阴影,那些阴影竟然比想象中要深刻地笼罩在他的灵魂,他询问分析师:“在你看来,我的错误是什么?”

麻生秋也直视对方,答道。

“你错在没有与士兵同甘同苦,慷他人之慨。”

“你错在计划出问题,没有办法补救,甚至无法阻止。”

“你错在——”

“以区区军医的身份,就敢推行这样轻视人心的计划!妄图让政府明白异能力者的重要性!政府能不明白吗?他们比你更懂!”

“是日本的无能,是异能力者的自傲,让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你活该感到痛苦。”

“做好心理准备吧,恨你的人不止与谢野晶子一个人。”

“你让本该战死沙场的人死于自杀,你让他们的士兵荣耀被玷污了,他们的家庭、他们的亲人若是知道该如何对付你?”

黑发青年支着下巴,在对方冷若坚冰的心灵上给予一击重创。

“森医生,你把人命当成棋子,可是你有成为棋手吗?”

“没有。”

“你是一只骄傲而可悲的替罪羊。”

文野的剧本组里没有森鸥外,不是森鸥外的头脑不够强,而是这个人……不懂人心有多脆弱,如同电脑程序那样武断地判断一个人表面的价值,而不想去挖掘更深处的东西。

幸好,森鸥外不敢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了。

这个老男人守着港口黑手党,极力掌控局面,排除不稳定因素。

他不再是年轻的森鸥外了。

他老了。

……

二十九岁的森鸥外安静到死寂地看着前方。

紫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开,布满蜘蛛网般的痕迹,冰霜遍布。

“我……确实失败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想要成为棋手,必须是官员……”

“我走错了路。”

东大最年轻的医学生,曾经的天才在麻生秋也面前低下了头。

“谢谢你的指点。”

等等?

你这是要当着上司的面跳槽到白道去吗?!

麻生秋也猝不及防,瞪大眼睛,森鸥外恢复了往常的伪装,挠了挠凌乱的半长发,颓废地说道:“要我继续工作吗?我可能没有心情,我申请陪爱丽丝出去玩一会儿,请不要拒绝,我回来给你加班。”

麻生秋也就在愣神中看见对方自导自演了“请假”,牵走金发萝莉,外面的过道中还能听见森鸥外仿佛抽鼻子的哭腔。

“爱丽丝,我们去吃蛋糕吧。”

“好……”

这个港口黑手党待得不是滋味,森鸥外伤心地去考虑第二条路。

上司只想压榨自己,让自己当社畜,为对方工作。

至于士兵和士兵家属的憎恨?

他还真的不怕。

但是……多少是想要再做点什么,把黑历史彻底锁在角落里。

森鸥外产生这样的想法,往蛋糕店走去的脚步停下,苦笑着对爱丽丝说道:“爱丽丝,看来我们还是要去面对那些人。”

混黑,没有关系,但是混白,这些是必须解决的麻烦。

爱丽丝捧脸:“我不在乎,刚才快要哭泣的林太郎最好看了!”

爱丽丝对森鸥外撒娇道:“再哭一次嘛!”

“不要。”

“哭一次,我就穿漂亮的裙子给你看!”

“不要!”

“林太郎不喜欢我了!”

“爱丽丝——我最喜欢你了,只想守护你一个人的笑容呀。”

“林太郎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