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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言既出,她也不好再改口。

顾燕时眉头皱了一皱,只得去打开柜子,将余下的银票拿了出来,又添了几件好首饰进去:“你拿去再问问那宦官,看看能否将手炉赎回来吧。”

兰月问:“若不能呢?”

“若不能……”她薄唇紧紧一抿,“那就只能……我去跟陛下赔个不是了。”

兰月被她说得愁眉苦脸,接过银票,当晚就依言跑了一趟,没见到人。

翌日天明又走了一遭,回来后她忧心忡忡地告诉顾燕时:“奴婢去问了。那位公公说……东西当日就送出了宫,指不准已卖到了何处,不好找了。”

顾燕时喟叹一声。

这样的生意宫里惯有胆大的宫人在做,个中猫腻她原也清楚一些,知道此言不虚。

她于是只好认命,打算明日就去紫宸殿同皇帝说了实话,再好好赔个不是。

手里得了件好东西转头就卖了换钱,说来有些丢人。但好在她占了个长辈的名头,他应也不至于为难她。

是夜,顾燕时彻夜难眠,一面劝慰自己“一只手炉于天子而言必不是大事”,一面又想到自己是凭他好心才得了这太嫔的位子,怕是也能因他一念之差再失去,不觉间愈发心神不宁。

翌日天明,顾燕时起床打开衣柜,挑了件浅灰上襦配墨绿齐胸裙来穿。

她是守寡之人,不宜穿得鲜亮,衣裙尽是暗色。平时她总嫌这样的黯淡不好看,今天却专门挑了其中最显深沉的一件。

这样的衣裳能让她看起来年长一些,能提醒他她是长辈。

梳妆妥当,顾燕时对镜看了半晌。因衣裙色泽深沉,兰月为她上的妆也透着威严。

定睛看去,镜中的自己俨然已不像十五岁的模样了,至少也有十七八。

……却也就是与今上同龄而已。

她皱眉,不无懊恼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就往外走。

当了太嫔,她有暖轿可坐了。陶成已先一步将暖轿备好,她走出寿安宫的宫门,就被兰月扶上了轿。

轿夫们抬着暖轿,一路稳稳而行。行了约莫两刻,落在紫宸殿前。

轿帘被揭开,顾燕时边搭着兰月的手下轿边望向眼前的殿门,长沉了口气。

应该不打紧吧。

一国之君若为了一只手炉责怪庶母,可太丢人了。

她这般想着,一步步走向殿门。原想托殿门外候命的宦官帮忙通禀,却听那宦官躬身禀道:“陛下正与岚妃娘娘说话,太嫔请先在外殿稍候吧。”

“好。”顾燕时点点头,提步迈过门槛,走入外殿。外殿原就是供人候见用的,两侧具有八仙椅,她就自顾自坐了下来。

外殿中没留宫人,殿门关合之后,四下里都安安静静的。

内外殿之间的那道宫门亦关着,她坐在外头,透过门上的白绮能望见内殿之中的灯火辉煌。

突然之间,女子的惊叫直刺人耳:“啊——”

顾燕时猛然抬头,又有“砰”的一声闷响袭来,有人重重撞在门板纸上!

顾燕时从白绮上看到那人的剪影,肩背轻颤,珠钗直晃。

她尚不及弄清状况,下一瞬,白绮上投出的剪影陡转。女子被人扼住咽喉,拉开了几步。

扼住她的那人便也在白绮上投出了影子,颀长的身形十分熟悉。

顾燕时瞳孔骤缩,从八仙椅上弹了起来。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看到那名女子拼力挣扎着,狠狠捶打他的手,而后渐渐失了劲力。

再几次轻搐后,女子的剪影瘫软下去,显得毫无生机。

他松手,女子掉落下去。门板上半截覆以白绮,下半截却是实木,顾燕时一下子就看不到她了。

出人命了。

呼啸而至的恐惧令她手足发冷,双肩如筛般战栗起来。她想喊,残存的理智又令她死死捂住了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偏偏在这时候,内殿的殿门打开了。

伴着极轻的一缕“吱呀”声响,顾燕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传旨,岚妃暴病而亡,追封贵妃,赐厚葬。”

他边说边迈出门槛,下一瞬,他的目光落在她面上。

那双眼睛失了从前的温和,如寒潭般阴沉冷冽。又似淬了毒,蕴着一股森然杀意。

顾燕时脑中嗡地一声,如见瘟神般拼命地想逃。

可她哪里逃得掉。她跌坐在地上,战栗不止,宽大的裙摆纠缠得她站不起来。

而他迎着她的恐惧,一步步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