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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至天明时,顾燕时早早地醒来了一次。朦胧之间疲乏感仍在,心里一股古怪的念头驱使着,让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曜的唇色。

他仍熟睡,薄唇颜色浅淡,却无其他异样。她认真地看了半晌,心想昨夜果然是她看错了。

后宫中,众人总算又在晨省时见到了养伤已久的张妙仪。

从辰景宫告退的时候,淑妃气得娇容发白。

后宫的荣辱兴衰皆系于一人。她原本得宠,贵妃便是手中有权也对她客客气气的。现下眼看陛下登基时日渐长但对她愈发不闻不问,贵妃却仍手握宫权,就愈发有了耀武扬威的劲头。

放在往日,她身边还有个张妙仪帮腔,周采女虽不爱说话,但也是她的人。

后宫总共四位妃嫔,贵妃势单力薄,也就不怎么招惹她。

可如今,张妙仪挨了顿板子,竟好像人都傻了几分!

方才借着四人都在,淑妃有意阴阳怪气地提及了些“传言”,说及静太妃的不是,原是想引起众怒,不料张妙仪居然头一个为静太妃说话,说静太妃温柔知礼,那些传言必是假的。

——因她这些话,贵妃当时那副看她们窝里斗的模样,绷都绷不住了。

淑妃心里这个气。

从辰景宫告退出来,她半分好脸都没给张妙仪,就板着张脸走了。

她生起气来总脾气不小,宫人们都不敢贸然招惹,远远地随在后头。

唯独周采女随在她身边,走了半晌,见她怒意仍不消半分,终于唤了声:“淑妃夫人……”

“干什么?”淑妃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个不中用的闷葫芦!在贵妃面前从来不知帮本宫说话,本宫要你何用!”

“夫人恕罪。”周采女小声告了声罪,低头踟蹰了半晌,轻轻开口,“臣妾觉得……夫人何必与贵妃夫人置气呢?贵妃如今气焰盛,不过是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夫人……既觉静太妃那些事是真的,不如先除之,没了她,陛下许就回心转意了呢?”

“你当本宫不想?”淑妃冷笑,“若她不是有那太妃的身份护着,本宫岂能忍到现在!”

周采女低着头,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正因是太妃,除掉她才更容易,也不必脏了夫人的手。”

淑妃一滞,黛眉挑起:“怎么说?”

“夫人您想想。”周采女就势挽住她的胳膊,与她继续往前走去,“一个是太妃、一个是当朝天子,做出这种勾当丢的是天家的颜面,朝臣们岂能容得下?就算这事根本就是假的,消息只要传出去,陛下为了保自己清白也不能留她呀。夫人不如将这话悄悄递给家里的主君,到时主君再与朝中的同僚们一说……一杯鸩酒赐静太妃殉了先帝便是。”

“这主意本宫也想过。”淑妃眉心浅蹙,“可这就搭上了陛下的圣誉。”

“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周采女抿笑,“夫人您都知道,陛下乃是正人君子,若非静太妃勾引在先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朝臣们又岂会不是?况且……”她语中一顿,“只消陛下杀了她,从前的万般传言自然不攻自破。让她殉了先帝,更显陛下身为人子的仁孝之处,自然无碍圣誉。”

淑妃被她说得动了心念,凝神细想,略显意外地看了看她:“平日不见你说什么,偶尔出个主意倒还中用。”

“臣妾只盼夫人好好的。”周采女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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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云苑中,顾燕时晨起陪阿狸玩了半日,午后睡醒就找出了苏曜昨日拿给她的那块狐狸料子,打算再制一枚香囊。

料子太小,除却香囊也不好制别的了。

由于上面的狐狸已然绣好,这回制香囊的步骤简单了许多。顾燕时便先去备好了香料,才开始修剪手头这块料子。

是以直至展开料子细看时,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绣的那一块!狐狸的图案虽一模一样,针脚却截然不同,应是他找人仿的。

死狐狸,如此狡猾,她又着了他的道!

顾燕时气得又在心里骂他。

不知不觉,天光渐暗。

苏曜又在夜色笼罩时大摇大摆地进了欣云苑。

阿狸卧在茶榻上,原本都要睡了。听到脚步声,好奇地跑下去冲到门边看是谁。

苏曜蹲身,捏住它的后颈,轻轻巧巧地把它提了起来。

“你长得太丑,不能在屋里睡,滚出去。”

顾燕时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听到门前屏风后有人在语重心长地“讲道理”。

被拎着的阿狸:“喵——”

“再叫把你喂狗。”他又说。

她皱皱眉,起身寻过去,绕过屏风,一语不发地瞪着他,伸手。

“哈哈哈哈,母妃安好。”苏曜悻笑,将阿狸放到她手上。

她就势将它抱住,没跟他说一个字,转身回屋。

“母妃又不高兴啊。”苏曜慢悠悠地跟着她,“母妃怎么天天不高兴?”

好意思问!

顾燕时坐回妆台前,面色紧绷:“那个狐狸不是我绣的那一只,你……故意诈我的!”

“怎么是朕诈母妃呢?”他行至妆台前,手指勾起她的下颌,眯着眼睛,含着笑,“母妃会承认,是因母妃自己心虚。”

“才不是!”顾燕时外强中干地嘴硬,“是因晚上光线暗!你若白天来,我准能看出不是我绣的!”

“哦,是吗?”他撇一撇嘴,“那也不能怪朕。”

她瞪得狠了一下,他反倒笑出来。

他拎了一下腰间绦绳上挂着的黑底金龙香囊:“朕只是不舍得拆母妃绣的这一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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