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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也一愣,她忙续道:“正好……我也随处走走。”

“好。”他衔笑应下。兰月见状,忙为她取了件披风过来。这半个月里,天已冷了不少,寒风萧瑟,出门要添衣了。

苏曜边看她穿衣边等她,却看她身上这件雪貂皮的披风恨不顺眼。

——毛质好粗糙哦。

小母妃软软嫩嫩,怎么能穿这样的料子。

苏曜自顾自地嫌弃,却没说。顾燕时扣好搭扣,回身:“走吧。”

他点点头,二人便一道离了灵犀馆。旧宫这边宫人少些,许多宫道总很安静,顾燕时初时走过这些地方,心中总油然而生一股苍凉,今日倒不大在意了,只是会忍不住地侧首,总想看他。

看了几度后,她终于寻了话来:“天冷,陛下身子还弱,平日里多穿些,让宫人们把炭火生足。”

“嗯。”他含笑,“母妃也保重。”

然后他们沉默地走了半晌。

他又说:“快晌午了,母妃不妨在宣室殿用膳?”

“好。”她点了头。

接着又沉默了须臾。

如此断断续续地说话,二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宣室殿。转过一道弯折至殿前,苏曜目光一抬,脚下猛然顿住。

几位朝臣立于殿前,也正看向他。

转瞬之间,气氛变得诡异。

顾燕时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在短暂地凝滞后便复杂地挪到她面上,心虚得直想逃。

苏曜亦心虚,不动声色地将她一挡。

几人很快回神,沉默地迎上前,长揖:“陛下圣安。”

顾燕时听着这发沉的声音,死死低着头,俄而听到他笑了声:“诸位有事?入殿议吧。”

语毕,他先行提步,走向殿中。

顾燕时自知不该跟着他进去,正欲转身离开,听闻一人冷声:“陛下!”

苏曜驻足,没有回头。姜高懿灰白的胡须直颤起来:“陛下何以与静太妃同行!”

顾燕时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苏曜转过脸,脸上没什么情绪:“伤病初愈,朕去向母后问安,碰上静母妃也在。母后说静母妃生辰快到了,一应庆生事宜,让她来与朕议。”

顾燕时越听心跳越快。

任他说得如何气定神闲,这话都太牵强了。

更何况,她的生辰在七月里。

姜高懿面上怒色更甚了一重。

他其实并未将苏曜所言听进耳中,只是看着面前学生的神色就知他在说谎。

他这般说了谎,有些已翻了篇的事情就突然杀了回来,不言自明,直令人手足无措。

殿前宽阔的天地之间一时似有阴云笼罩,一君几臣沉默对峙,又在某一瞬里,忽闻惊雷炸响。

——“天理难容啊!”姜高懿破口大骂,“那是……那是你父皇的嫔妃!你的庶母!”他气得浑身直颤,老迈的声音里填了十二分的怒意,“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顾燕时心惊肉跳,连头也不敢抬。

周遭的另几位朝臣直怕这位老太傅气出个好歹,纷纷轻劝:“太傅息怒……太傅息怒!”

苏曜的脸色一分分冷下去,任由姜高懿捶胸顿足地骂着,他清淡道:“老师请入殿说话。”

“你……你怎么能!”姜高懿恍若未闻,手指指向他,也发着抖,“你怎么能!”

他的语气既不仅愤怒,更有失望。苍老的眼睛圆睁着,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曜,直觉荒唐。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得意门生,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他还曾为他的圣誉在朝堂上痛斥徐同捕风捉影,如今突然成了一个笑话。

顾燕时立在旁边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突然间,“唰”地一声鸣音。殿前侍卫的腰间佩刀被猝不及防地抽出,顾燕时只觉银光骤然逼近,不禁冷气倒吸,想躲却回不过神。

下一刹,一抹玄色撞入视线。他来得太急,直将她碰了个趔趄,她忙站稳脚,慌张抬头。

他挡在她面前,长身静立。眼帘淡淡垂着,声线寒冷:“老师。”

“陛下还护着她!”姜高懿惊退半步,怔怔摇头,旁边的官员战战兢兢地扶住他。

忽而他身子一软,伴着低低一声,一口暗红溢出。

“太傅!”众人大惊失色,苏曜的神情亦微微一变。

殿前终是乱成了一片,宫人们七手八脚地上前搀扶姜太傅,姜高懿却顾不上那口血,仍在拼尽力气高声骂着:“寡廉鲜耻!水性杨花!”

“陛下怎能与她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陛下七岁开蒙,苦读至今,当为一代明君啊!”

姜高懿痛心疾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手一下下狠砸着青石砖。

“荒唐!荒唐啊!”他仰天大呼,痛苦之色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