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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气定神闲地去洗了澡,水里多加了花瓣,香气使人心安。

沐浴出来,谢云苔一回卧房,便看到被子里躲了个小人儿。

“阿婧怎么来啦?”她边踱过去边笑问,苏婧缩在被子里,只脑袋露在外面,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我做噩梦,娘带我睡好不好?”

“好。”谢云苔答应下来,便躺上床。她盖好被子,便见阿婧连头都缩了进去。

过了会儿,她感觉阿婧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肚子,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白天娘穿得多看不出,现在只穿中衣怎么还看不出?”

说着,脑袋又冒出来:“弟弟妹妹还不长大吗?”

“这才多久,怀胎十月呢!”谢云苔心下算了算,“再过两个月,就能看看出一些啦。”

“哦……”阿婧撇着嘴点了下头,又问,“那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是弟弟还是妹妹?”

谢云苔:“那要等生出来才知道了。”

“这么久啊……”阿婧哭丧着脸。谢云苔好笑地搂住她:“你着急有什么用?便是能提前知道,没生下来也不能陪你玩啊。”

“就是想提前知道嘛……”阿婧皱着眉头,谢云苔一哂,刚要再说话,窗外惨叫声骤起:“啊——”

刺耳的一声,离得虽远,听得倒清晰。二人皆一愣,谢云苔翻身起床:“春樱?怎么回事!”

话问完却不见人,只闻新的惨叫声又响,好生过了几息,春樱才跌跌撞撞地进来:“夫人……夫人……”

春樱脸色煞白如纸:“不知何人袭来……两方人马,厮杀了起来,夫人快带小姐躲一躲,奴婢去外面守着!”

谢云苔的脸色也一白,即道:“你又不会武,去守着管什么用?一并躲起来!”

跟着又问:“我爹娘呢?”

“侯爷和老夫人也在房里……”春樱摇摇头,“暂且打听不到什么。”

谢云苔心弦紧绷,然定神想想,此时也做不得什么。这两方都是什么人她不清楚,可会杀到府里,十之八|九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她此时若跑去看爹娘就是平白将命拱手送人,还不如各自先藏着一观究竟。

三人于是翻窗而出。窗后两步便是院墙,窗与墙间草木葱郁鲜有人踏足,在夜色下恰是一片可藏身的地方。

诚然这地方若被寻到难以逃脱,但事出突然,外边已杀起来,想找更好的藏身之地也办不到了。

足足半个时辰,耳边厮杀声不断。有那么一瞬,谢云苔甚至看到黑影从头顶直接掠过,惊异间下意识地捂住阿婧的嘴,过了会儿,阿婧挣开她。

“我才不怕。”阿婧趴在她肩头小声抱怨,“娘和春樱姑姑也不要怕哦!”

继而咣地一声骤响,不看也知是一墙之隔的卧房被踹开了房门,转瞬间嘈杂声响起,很快有人喝道:“没人!”

静了静,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嫂嫂可在?我是沈小飞。”

阿婧与沈小飞亦是见过的,顿时眼睛一亮:“沈……”刚发出一个音,又被谢云苔捂住嘴。

谢云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婧疑惑不解,她暂也不好解释。

当下局势太混乱了,沈小飞虽与苏衔向来亲近,但这些日子有没有异动她并不清楚。万一其中有诈怎么办?她贸然出去就是三条人命。

沈小飞等了等,没等到回应,便看向手下:“罢了,一家子今天都没出去,眼下活未见人死未见尸,就多半没事。先押人走吧,不必耽搁。”

依稀可闻手下应了声,屋内很快安静下来。谢云苔不敢妄动,仍与阿婧春樱在外躲着,直到听到父亲焦急的声音:“阿苔?阿苔在吗?阿婧?”

“……爹!”谢云苔忙推开窗子,谢长远显也是刚从什么藏身处出来,衣襟上尘土明显。

“娘怎么样?”谢云苔急问,谢长远看见她,松了口气:“都没事。”又问,“怎么回事?”

谢云苔摇头:“我不知道。”

刚说完,一人影陡然自梁上落至谢长远身后,谢云苔惊叫出喉,那人忙道:“嫂嫂别怕!”

谢长远陡然回身退至窗边,满目提防地盯着沈小飞,沈小飞嘴角轻扯:“我就猜嫂嫂应该就在附近没多远,便留下来想跟嫂嫂说个明白。”

接着便自顾自说了下去:“京中派了杀手来,欲取嫂嫂和安西王妃及小世子的性命,师兄提前料到了,留了我们丙字司守两府安危。”

“现下人拿着了,我们这就赶去交给师兄和安西王。我藏下来就想告诉嫂嫂——方才外面厮杀得厉害,不免见了血,嫂嫂有着身孕先别出去,等下人收拾好再说。”

他不得不留下来多这个嘴,不然就凭师兄和嫂嫂的那个腻歪劲儿,一旦嫂嫂在他的差事里出了什么意外,师兄不得活剥了他?

说罢沈小飞抱拳:“我就先走了,嫂嫂受了惊,好生歇一歇。”

“……”谢云苔一时回不过劲儿,听到父亲说:“大人辛苦,坐下喝杯茶?”

“不了,还得连夜押人走。”沈小飞提步离开,谢云苔陡然回神,开口叫他:“小飞?”

沈小飞回过头,看见她手脚并用地在往窗户里爬:“我正好有封信,原想明天交给信差,你帮我捎过去?”

沈小飞:“……”

你们夫妻写信写得好勤啊;

你们成了婚的人好烦人啊。

沈小飞想拒绝,阴沉着脸颔首:“好。”

谢云苔被谢长远扶回屋里,行到桌前拉开抽屉找出新写好的信交给他,眨一眨眼,又道:“不许偷看。”

“……我才不看!”沈小飞怒吼。

谁要看你们腻腻歪歪!

“好好好。”谢云苔笑出声,“辛苦你了,等回了京让你师兄请你喝酒。”

“嘁。”沈小飞将信一收,阴着张脸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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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大军压至京郊,安西王亲笔写就的文章被送入京中各府,激昂文字怒斥六皇子弑君弑父弑兄弑弟,更暗遣杀手欲诛其妻儿与丞相一家老小,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又言父皇尸骨未寒,他身为长兄不愿父皇在天之灵不安,望六弟悬崖勒马,俯首认罪。

然次日清晨,六皇子殷临晨昭告天下,决意登基。

满朝都等着城外的动静,许多百姓更已收拾好金银细软,生怕开战。城外倒不急不慌,整整一日没有动静,到了傍晚忽而又有文章送出,乃是誊抄的旨意——先帝密旨,立殷临曜为储。

殷临晨的继位顿时更显名不正言不顺,次日的早朝上,满朝文武无不口诛笔伐,新君落荒而逃。

同一日,丞相也忽而传出消息,道先帝英明,为防逆子登基,早下密旨将暗营交给了他。殷临晨若肯认罪滚下皇位,他可以考虑留他一命,若冥顽不灵,他明天就让暗营进宫割了殷临晨的项上人头。

暗营的功夫谁不知道?

论气势,暗营固然敌不过城外的几十万大军;但要玩暗杀,暗营一旦出动,京中鲜有取不下来的人头。

整整三日,殷临晨死扛着没有退让。

殷临曜立于帐中望着不远处京城高墙的轮廓叹息:“他在赌你和暗营纵有一身功夫也入不了宫。”

清楚苏衔与暗营能绕过宫中守备悄无声息潜入紫宸殿的人少之又少,殷临晨多半是让宫中严加戒备了,在赌自己能赢。

“没劲啊。”苏衔咂着声摇头,“我还想看他滚出宫来求饶好戏弄他一番呢,直接杀了真没意思。”

殷临曜淡声:“也可以留个活口。”

苏衔不禁侧过首看他,看了会儿,笑了声:“呵,你也能下狠心折磨人了?”

殷临曜听出他的嘲笑,没有接话。

苏衔提步出帐,殷临曜忽又开口:“二弟。”

苏衔迟疑了一下,终是停住了脚。

殷临曜颔首:“此去当心。”

苏衔嘴角轻扯:“我若死了,小苔……”

殷临曜即道:“我会护你妻儿一辈子安稳。”

“你拉倒吧你。”苏衔转过头,一脸嫌弃,“我是想说,‘我若死了,小苔就要改嫁然后让我孩子管别人叫爹,我才不会死,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殷临曜:“……”他就多余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