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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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政策不好落实, 狄家兄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所以,当他们听到工作人员给出的否定答案时,还算能稳得住。
连二哥这个暴脾气, 也能耐着性子跟人家询问原因。
“你们这两张房契上的地址, 在我们这里其实早就有备案了!”
落实私房政策办公室的业务员, 是专职做房屋登记的,一看他们房契上的地址就感觉有印象。
再翻看一下局里的房屋档案, 一下子就对上号了。
“我们办公室能负责落实的是私房, 也就是个人房屋。”业务员解释说,“但你们想要回的是公产。”
狄思科被他这番话弄糊涂了。
“同志,我们这可是正规房契,既然房子有主人,怎么能算是公产呢?”
“这两处房产不但是公产, 还是国家接管的无主产!”
业务员显然是处理过这种问题的,对政策非常熟悉。
“咱们国家当初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房地产测量和登记,逾期没来办理,或者材料没有交齐的房屋, 就由国家代管了。代管公告发出去后, 三年内没人来认领,那这房子就自动变成公产了。你们这两套房子就是这种情况!”
二哥急忙问:“您的意思是, 当初我小姨没去做房屋登记,公告发出以后,又错过了时间,然后这房子就被收走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业务员带着些同情地说,“这种无主产在我们的档案里还有一百多套, 这几年我们也遇到了好几起类似案件。很遗憾,政策就是如此。我们也想帮您把事情办了, 但我们的工作也是要依照政策来的。”
兄弟俩相互瞅瞅,都说不出话了。
难怪大舅说这两张房契只能当个念想呢,政策就在那里摆着,这谁也改变不了呀!
业务员又业务熟练地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这几年房屋纠纷太多了,我们局里开设了房屋纠纷办公室,你们可以去那边立个案。万一哪天政策有了新变化,也方便我们跟您联系!”
狄思科暗道,这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政策更新啊。
他自嘲地跟二哥说:“就当咱俩今天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吧!”
那个大杂院还好,就是有点心疼那两间门面房啊!
默默将房契收好,狄思科跟业务员道过谢,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别握手时,他随口问:“您之前说的那次大规模房屋登记是六几年的事啊?回去以后我也找些资料,学习一下相关政策。”
业务员摆手说:“不是六几年,而是更早之前,解放初那会儿的事,您回家问问长辈,估计都能有印象。”
狄思科动作一顿,他小姨是六六年才离开北京的,要是政府在此之前就发过公告,她不至于错过吧?
而且这两张房契的签订时间已经是解放后好几年了。
“同志,您能帮我查查这两套房子变成公产的时间吗?”
业务员翻了翻档案说:“这个没有太详细的记录,大概在五二到五五年之间吧。”
狄思科将契书展开,指向立契日期说:“可是,这契书是在那之后才签的啊!”
要是房子在刚解放那会儿就被当成无主房归公了,那他小姨后来是怎么拿到产权转移契书的?
在场三人都懵了。
连业务员也弄不明白,已经按照无主产处理的房子,是怎么拿到房契的。
这回好了,不想去纠纷调解办公室都不成了。
狄思科去那里立了案,留了联系方式,从房管局出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哥,咱俩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解决?”
“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啊!”二哥被这破事闹得上了火,一下午的工夫嘴里就起了泡,“你说咱要不要找找关系啊?”
“找谁?”
他们家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市民家庭,所有亲戚加在一起,官衔最大的是姥爷,曾经当过生产队会计。
他们兄弟几个去农村的时候,勉强还能算个干部子弟。
再来就是郭美凤,当着他们胡同的义务巡逻队队长。
除了这二位,就没有当官的了。
兄弟俩谁也没往他们的准后爹,徐副局长那里想。
毕竟还不是一家人呢,不能给郭美凤拖后腿。
“我找哥们儿打听一下,看谁家有这门路。”二哥划拉着寸头说,“这事不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还得找个懂行的问问。”
经他提醒,狄思科倒是想起个懂行的人来。
他用公用电话联系了岑深,确定他晚上有空后,便打算带着二哥去岑家串门。
“他结婚的时候,我给他当过伴郎。”狄思科这么解释两人之间的关系。
“那你们关系挺磁的啊!”二哥溜达去水果摊,准备拎点水果上门。
狄思科大喘气似的说:“他给了我五十块的工资。”
二哥:“……”
于是,当岑大娘见到提着好烟好酒和一大袋水果的狄思科时,便表现得分外热情。
“小狄,好久不见了,办完婚礼怎么总不见你上家来啊?”
这老太太还不知道日租伴郎的事。
狄思科乐呵呵地避重就轻:“我确实好久没见您了,但您应该天天都能见到我呀!我那个牙膏广告恨不得一天播八遍呢!”
岑大娘被他逗得直乐,给兄弟俩倒了茶,就要出去做饭。
“先把房证给我看看。”岑深直奔正题。
接过了狄思科递来的房契,他瞧见地址就“嚯”了一声,“你们这地段最少得值五万斤小米了。”
狄思科疑惑:“啥意思?”
“哈哈,这是我们同事开玩笑的说法。”岑深简单解释,“早年间给城区土地作价的时候,划定了18级。像王府井那一片是1级地,一亩地价值六万五千斤小米,城根儿一带是18级地,一亩地只值三百斤小米。你手里的这两套房,尤其是这个门市房,五万斤小米肯定有了。”
兄弟二人被他说得内心火热,但是想想如今的情形,又扫兴地熄火了。
狄思科连忙介绍了这两套房的问题。
“房管局的同志说,这两套房因为无人认领,在解放初期就成了无主房。但是我小姨这张地契却是在它成为无主房以后签发的。这不合逻辑呀!”
岑深没管逻辑问题,而是问:“纠纷办的人给你们解决办法了吗?”
“给了,让我们找到房契上的原房主,现房主,见证人还有产邻,几方对证。”
要是能找到人,这房契怎么会留到现在才拿出来!
岑深是在另一个区房管局给领导当秘书的,这类纠纷没少听说。
他迟疑半晌才低声说:“房管局以前的资料经历特殊时期后,管理比较混乱。你会觉得不合逻辑,很有可能是因为,在国家代管期间,这两套房其实已经从公产变回了私产,但是这部分记录在区房管局没有留档或者丢失了。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
闻言,狄思科瞬间就开了窍。
他就说嘛,整件事情怎么古古怪怪的。
“岑哥,您说我们这房子还能要得回来吗?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在两可之间,关键是要找到中间缺失的那部分材料。从而认定你们这两套房,是私产并不是公产。只要明确它是私产房了,之后的手续就好办多了。”
二哥急得抓耳挠腮,拧眉问:“那房管局都找不到的材料,我们去哪里找啊?”
这也太难为人了。
岑深其实不太想管这种事,虽然这是另一个区的业务,但是毕竟都是一个系统的,弄不好就要得罪人。
不过,人家带了重礼登门,小狄现在又在小姨子手下工作,他要是一点忙不帮,又有些抹不开面子。
沉吟许久后,他才隐晦提醒:“如果区局没有这部分材料,你们可以去市局,或者辖区房管所查一查。”
二哥感觉自己嘴里的水泡又变大了。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呀!
而狄思科想的是,这个办法虽然很难实现,但这总比被政策直接卡死好多了。
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此后的几天,他就抽空往辖区房管所和市局跑。
凭良心讲,工作人员们的态度都是很不错的,可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这种几十年前的资料,谁有工夫帮他查呀。
接连碰壁好几天后,郭美凤瞧他好像被累瘦了,心疼地说:“要不我找老徐帮帮忙吧?他们文化局兴许也能跟房管局搭上话。”
“您可别找徐大爷,万一人家搭不上话,那不就在您跟前丢面子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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