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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于童:“……”

女人先是瞪了自家男人一眼,然后局促地抓着衬衣下摆问:“同志,你跟前面那辆车的师傅是一起的吧?都是什么歌舞团的运输车吧?”

“不是啊,”狄思科瞅瞅前面还在闪着灯的卡车,睁着眼睛说瞎话,“没瞧见我们这车跟他那辆长得不一样吗?我这是县物资回收公司的专用车!你们是干嘛的啊?”

“我们是前头陈家村的,过来通知司机师傅们一声,前两天下大雨,前面的路被折断的大树挡住了过不去,你们别往前走了。”

狄思科意外道:“你们是陈家村的呀,我经常跟我媳妇去你们那边收废品,还认识你们村长老陈呢!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你们啊?”

“我们这两年在城里打工,前阵子才回村,你没见过也正常。”男人抢着答了话,又指指他们后车座上的两台录音机问,“兄弟,你们收废品的还能收到录音机呢?”

“嗐,别提了。”狄思科满脸晦气,“那可不是收的,谁家能把录音机当废品卖呀!那是我花了真金白银自己买的!可惜家里有个败家娘们,一吵架就摔东西,好好的两台录音机,本打算一台自己用,一台送丈母娘,全让她给祸害了!”

男人的视线在录音机上扫过,上面确实有些斑驳痕迹,不由跟他一起叹起气来。

“既然你们是陈家村的,那大家就是熟人,我也就不客气了。”狄思科掏出半包两毛钱的大生产塞给男人,笑着问,“兄弟,我着急去丈母娘家,前面真不能通行了?能不能想想办法呀?”

男人收了半盒烟也不见多高兴,看都不看就塞进了裤兜,搓着手说:“那棵大树有年头了,咱们都搬不动。要等村里人把树锯开,一点点搬走才成。”

他回身指向前方李师傅的那辆车,建议道:“要不你们也跟着我们走吧?从这条岔路绕过去,也能上大道,就是得绕远路,浪费点汽油。”

狄思科眺向李师傅的方向,他那辆车旁边聚着五六个携带锯子斧头的年轻男人。

瞧着还真挺像要去砍树的。

他满不在乎地挥手说:“汽油都是公家的,只要不走回头路,浪费点汽油怕啥?兄弟,你们在前边带路吧,咱这就出发!”

说着就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踩着台阶跃了上去。

车里的于童刚将短袖上衣换好,裤子还没来得及换,便被外面那夫妻俩砸了车窗。

所以,当狄思科跳上车的时候,她的裤子还被卡在腰间没能褪下来。

狄思科不敢看她,粗着嗓子说:“这败家娘们!录音机都被你弄坏了,还想弄坏方向盘啊?赶紧让开!前面的路被堵了,咱们得跟陈家村的乡亲们绕点远路。”

头一次被人喊作败家娘们的于童:“……”

这小子该不会是活腻了吧?

“瞪什么眼睛!”狄思科嘴上说得硬气,脸上却焦急地恳求,一径地给对方使眼色,“没瞧见前面的乡亲们都带着工具准备锯树了嘛?麻利儿挪到旁边去,别耽误人家工夫!”

于童:“……”

她也想挪去副驾驶,但是她裤子脱到一半卡在腰间,两个座位之间又隔着一个挺长的挂挡杆。

一旦她起身爬过去,裤子必掉无疑!

狄思科见她不动地方,误以为她没能领会自己的用意,只好低低说了声抱歉,将她连人带裤子一起抱了起来,不给对方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便越过挂挡杆,把人稳稳当当抱进了副驾驶座椅。

小心觑着于童的神色,见她神色微妙,却并没有动怒的意思,狄思科偷偷松了一口气。

继而回身对那夫妻二人笑道:“兄弟,我把车开到前面那司机师傅旁边,你跟嫂子往旁边让让,别刮到了你们!”

夫妻俩不疑有他,听话地往后让了让。

然后,就见他关上车门,发动汽车、挂挡、给油,动作一气呵成,“嗖”一下就让卡车窜了出去。

那乡下男人在后面喊着:“兄弟,你开慢点,不是那个方向……”

狄思科却半点不听劝,经过李师傅时,按了几下车喇叭,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而后冲破那些村民立在路中央的路障,一溜烟地向前方驶去。

颠簸的马路上,除了无处不在的碎石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横在路中央的大树。

于童扭身趴上座椅靠背,向后张望,不知是狄思科开的速度太快,还是李师傅没能突围,他们身后并没有另一辆卡车的影子。

“李师傅没跟上来!”于童这回是真急了。

“没事,咱们跑了,他们才不敢把李师傅怎么样。”狄思科继续加速,“要是真的被他们一锅烩了,连个能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危险了。”

“那你快点开,咱们就近找个派出所报案!”

狄思科暗道,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条道走到黑,哪有什么派出所!

否则那些人也不会在这里劫道了。

不过,他还是沿路观察着,出了这条碎石路,转上省道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只有三两人值班的派出所。

民警同志一听他们对那夫妻二人的描述,便对上号了。

“八成又是陈老三那帮熊蛋玩意儿!这是刚从里面出来,又想进去了!”民警同志呸了一口茶叶沫子,气道,“就他那熊样,还想学人家抢劫!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民警同志骂骂咧咧了一阵子,推出二八大杠就要去抓陈老三那一伙子人。

于童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建议道:“同志,要不还是开我们的车去吧?”

等他骑过去,歌舞团的进口设备早让人搬空了。

他们在这边商量着营救方案,即将被营救的李师傅却从门外跑了进来。

口中嚷嚷着要报案。

见到狄思科就拍腿说:“你这小子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那车轮子都要磨出火星子了,也追不上你!”

狄思科摸摸鼻子说:“那不是着急回去营救您吗!”

李师傅坐在椅子上,好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还嘴硬地说:“我走那条路都走熟了,玩儿那几个三青子完全不在话下。主要是怕你们没经验,被他们拿捏住了!真是担心死我了!”

于童和狄思科都是一脸呵呵。

要不是他们跑得快,今天十有八九得被人一锅端了。

“那什么,”李师傅被他们看得脸上挂不住,只好转移话题问,“后面还有个开小轿车的人,是不是咱们歌舞团的?”

“不是歌舞团的,但也是跟着政府慰问团去下乡慰问的。”狄思科向外面望了望,“他没跟您一块过来啊?”

“没有吧?”李师傅的语气带着迟疑,“我惦记咱这车上的东西,也就没管那么多。找到机会就赶紧跑了。但我在后视镜里瞧见,他们好像把那小轿车给围了。”

对于傅四海的遭遇,狄思科是半点不带心急的,还丝毫不放过抹黑他的机会,学着民警同志的口音,跟于童抱怨:“咱们都跑了,他留在那里干嘛啊?这傅四海咋能笨成这个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