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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思科从被窝里爬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描述昨晚的梦境,感慨道:“我洗衣服洗得现在还手臂发酸呢……”

“你手臂酸跟洗衣服没关系,别乱碰瓷。”于童推着他说,“卢大爷的开业典礼请了不少客人,我在窗口看到好多车。”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经营度假村,没点人脉是找不来客户的。”狄思科走进浴室说,“他姑爷挺能干,把这地方拾掇得不错。要是好好宣传,能吸引不少城里人来度假。”

“嗯,这里的娱乐项目挺多,开业典礼结束以后,我得好好看看。”

对于举办开业庆典的流程,杜金金已经非常熟悉了。

这种小生意早已不用于童亲自出面,杜金金带着沈小双和周春晖这两个马仔,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所以,她参加完开业典礼,又听婆婆唱了一段京剧后,就跟大嫂二嫂去了小河边。

度假村门前的河面上,有成群结队的鸭子游过。

河边还泊着几艘北方很少见的乌篷船。

度假村的服务员说,客人们可以划着船去芦苇滩上摸鸭蛋。

城里人少有机会能接触这些,许多游客纷纷掏钱上船。

老狄家的妯娌三人也包下了一艘乌篷船,打算带着年纪稍大的几个孩子去河里转转。

不过,临出发前,狄思科把他三哥送来了。

“你们不熟悉这片水域,船上还有孩子。反正三哥没什么事,让他给你们当个保镖。”

于童觉得三哥还在为情神伤,即使用不上这个救生员,让他游河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便让出一个位置,请对方上了船。

然而,乌篷船才划出去没五分钟,几人便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林桐紧张地问:“不会真有人掉进河里了吧?”

“没听到有人呼救。”钟晓莎摇头。

确实,要是有人遇险,即使本人不呼救,同伴也是要求救的。

彬彬却指向身后的水面说:“那里有人,还在水里伸手扑腾呢!”

闻言,三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脱,一个健步就跳下了船。

只用了几息工夫,便哗哗游到了落水者身边。

这位从船上掉下来的姑娘,与大多数不会游泳的溺水者一样,挥舞着手臂不停挣扎。

好在三哥是专业的救生员,深吸一口气,下潜到她身后,将人仰面拖带到了岸边。

岸边已经因为河里的变故,围上来许多人。

姑娘的家属听说她落水了,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焦急地询问她的情况。

“没事,”三哥甩了甩头上的水,“受了点惊吓,又呛了几口水,吐出来就好了。”

度假村经理闻言,连忙表态说:“落水不是小事,咱们赶紧就近送医!”

开业当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故,还真是够惊险的!

这回好了,落水的姑娘被送去医院,其他人也不用游船了。

所有人都上了岸以后,于童跟卢大爷说:“大爷,这游船项目确实不错,但是风险也大,您要是想继续弄这个项目,不但得给大家配救生衣,还得给每艘船配个会游泳的船夫。刚才那姑娘就是自己上船,又不会撑船,这才掉了下去。”

卢大爷墨镜后的眼神让人看不真切,挥手说:“算了,这项目赚不到什么钱,就是图一乐呵,自家人玩玩得了。”

他心里还有些后怕。

这次多亏了有狄老三救人,若是真的在开业当天就闹出人命,他们这度假村八成要停业整顿了。

三哥本就是救生员,随手救上一个人,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救了人就回房间洗澡,继续忧郁了。

可是,当晚却接连有好几拨人上门给他送礼。

第一波是跟着家属一起上门的落水姑娘,一家人诚恳地对他表示了感谢。

三哥客气地说,按照当时那种情况,无论被谁碰上,都会见义勇为的。

收了人家的谢礼,就将人送走了。

第二波还是刚才那家人,但这次是姑娘独自前来的。

这姑娘似乎很少单独面对陌生人,还没开口就憋得满脸通红。

“刚才一直是我爸妈在说话,我都没能好好感谢您,所以思来想去,我又跑来跟您当面道谢了,多谢您今天救我!”

三哥交往过的所有对象都是赵清娜那种活泼开朗型的,女性家属里也没有这种说两句话就能脸红到脖子根儿的女同志。

他最怕跟这种类型的姑娘接触,忙摆手说:“我就是救生员,救你是应该的,你别放在心上。”

说得好像他是度假村安排的救生员一样。

“我刚才问过度假村经理了,您也是客人,不是他们的救生员。”姑娘弯腰给他鞠了一躬,两根辫子在半空来回晃荡,“再次感谢您今天救了我!”

而后又给他送了两袋子谢礼,挥挥手就红着脸告辞了。

三哥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些礼品,卢大爷也大包小裹地提着慰问品上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落水的那个人是他。

望着地上的一堆礼品,他跑去郭美凤的房间问:“妈,人家卢大爷送了这么多东西,我能收吗?”

他总觉得那老卢头儿对他家郭美凤不一般,不会是想通过他的手,将东西送给郭美凤的吧?

“你救了人,为什么不收?”郭美凤对老三今天的表现大家赞扬,继而又叮嘱,“你平时只在游泳池里救人,但是这次在河里,你不了解情况就敢往下跳,万一连你也跟着遇险呢?下次做事别冲动,想好了再去!那些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

尽管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但狄思科对周末的度假村之行,还是相当满意的。

第二天上班,再次在会客室见到谭先生时,他心情很好地将人请进了综合三部的办公室。

他想打听一下,谭先生带来项目的具体情况。

“非常简单,贵公司与我们宝莱集团按照一定比例各自出资,组成合资公司。”谭先生频频遭到冷遇,有些负气似的说,“这样的合作,是内地目前非常常见的模式,不知贵公司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一个礼拜来了三次,三次都被以各种借口搪塞了回去。

狄思科给他倒了茶,语气温和道:“您也别怪我们的同事,事实上,虽然内地已经有很多合资公司了,但是我们北京总公司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从不与任何外资合营。”

谭先生摇头:“我听说你们有好几家电器公司都是跟外资合营建厂的!”

“那您听说的还不全面。”狄思科笑着说,“出面与外资合营的,全是我们的分公司。”

纸张文体部一直拖拖拉拉,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一点。

若是像以前一样,将合资业务给了哪个分公司来做,那他们起先投入的这些精力就都是无用功。

狄思科语带诱惑道:“谭先生,好饭不怕晚,您既然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应该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吧?您也知道我们东轻集团刚改制不久,总公司不与外资合营这一条,兴许也是要改一改的。若是咱们双方可以合作成功,贵公司将是第一家与我们东轻总公司合资办厂的外资企业。”

时常将“全球最大”挂在嘴边的谭先生,对这个“第一”的头衔还是很动心的。

“狄经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您可能还不了解我的情况,”狄思科毫不谦虚地自我介绍,“我在来东轻集团工作之前,是经贸部翻译室的一名外事翻译,当初就是被我们的徐叔阳总经理点将,才跟随他一起从部委调职来企业工作的,此前我一直是徐总的秘书。”

谭先生颔首说:“您的同事已经向我介绍过了,您之前给总经理当过秘书。”

“在成立合资公司这件事上,徐总有很大的决定权。您给我一周时间,我会找机会将您这个项目介绍给领导。无论能否谈成,一周内一定给您答复。”狄思科笑着说,“这样也能省了您一趟趟往返的时间。”

谭先生也很干脆,起身与狄思科用力握手。

“那我就静候狄经理的佳音了。”

这样确实能节省彼此的时间,若是东轻集团仍然没有兴趣,他就只能寻找其他合作伙伴了。

狄思科跟他打听了一些宝莱集团的情况,在心里一一记下后,才亲自将人送出了公司大门。

“狄经理,”汪洋提醒,“你这样截胡夏经理的业务,小心被他找上门来哦!”

“找来就找来呗!”狄思科半倚在办公桌上,语气随意道,“他要是敢找来,我就请霹雳姐帮我骂回去!这客户在他们手里一个礼拜了,到现在还没动静。那就是他们没诚意嘛!”

雷霹雳刚放下客户的电话,闻言挥了挥手臂说:“到时候看我的!公司成立综合开发部,不就是激励大家竞争嘛!谁规定的,他们不要的客户,其他部门不能接手啦?不过,小狄经理,这事你上楼问问徐总就行,用不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吧?”

“一个礼拜,时间充裕一点嘛。”

事实上,这一个礼拜的时间,主要是用来进行背调的。

只看谭先生的言谈举止,衣着打扮,确实挺像外商代表的。

但是骗子又不会把字刻在脸上。

谨慎起见,他得找关系调查一下宝莱集团在亚太区的情况。

狄思科心里还惦记着媳妇对人型搓衣板的要求,所以临近下班时,主动给徐总打了电话,约他下班后一起打球。

徐叔阳自打来了新单位,运动时间明显减少。

他在以前的单位只是个处长,轻易就能与同事们打成一片。

如今被调来了企业,成了一把手,反而没什么人肯请他去一起运动。

所以,接到小狄的邀请后,他没怎么犹豫,下班就一起去体育馆打了场羽毛球。

“几个月没好好运动,体力跟不上喽!”徐叔阳用毛巾擦着汗感慨。

“我也差不多,”狄思科喘着气说,“前两天还被我媳妇嫌弃腹肌缩水了!”

“哈哈哈~”徐叔阳爽朗大笑起来,“年轻人不能只有工作,还得适当休闲娱乐嘛。你最近在新部门怎么样?除了那个航空配餐的企业,还有什么新情况吗?”

“您刚让我休闲娱乐,又开始关心工作啦!”狄思科笑着调侃一句,就向他透露了宝莱集团想合资生产卫生巾的消息。

“你对这家企业做过调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