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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狄嘀嗒在它脑袋上碰了碰说:“这是青蛙!可以吃虫子!”

“海边哪来的青蛙?青蛙生活在淡水里。”狄思科想了想,癞哈蟆应该也是生活在淡水的。

所以,海边的沙滩上怎么会出现这玩意?

俩小孩对这种生物稀罕得不得了,攥着癞哈蟆不肯撒手,狄嘀嘀玩一会儿,又让给弟弟玩。

狄思科恨不得把这俩孩子扔了。

“那什么,没准儿是谁养的呢,你们赶紧放回去,回头人家主人该找来了。”

狄嘀嗒不肯放,攥着那只哈蟆,跑去海边的几个商户门口挨个询问。

“阿姨,这只青蛙是您的吗?”

卖汽水的老板娘被那举到面前的“小青蛙”吓得失声惊叫,连忙摆手说不是她的。

两小屁孩如法炮制,将附近的商户都问遍了。

而后得意地对狄思科说:“爸爸,这只小青蛙没人要,咱们养吧?”

“……”狄思科再次看到那只癞哈蟆时,已经心平气和了,“咱家要养小动物,需要得到妈妈的允许。”

于是,狄嘀嘀就把胖大胖二从海里喊回来,一起回家找妈妈了。

于童刚从外面进来,换好衣服,冷不丁见到女儿手心里托着的小生物时,手臂上迅速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忍不住“啊”了一声,动作无比灵敏地跑到了狄思科身后。

“你怎么给他们买这种东西啊?赶紧放了!”

“不是我买的,这是人家凭本事在沙滩上找到的。”

于童忍着不适,语气复杂道:“我女儿不敢下海,却敢徒手抓癞哈蟆,你说她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啊?”

“这就是典型的傻大胆儿,还不懂事呢!”

“我今天不想抱着他俩睡了。”于童拉开门,将两个孩子送去了太姥和太姥爷那里。

于爷爷对这个小哈蟆接受良好,**的学名叫蟾蜍,在传统文化中,有长寿喜财的寓意,很多生意人都会在家里摆放金蟾摆件招财。

像于爷爷这样的老年人,也很喜欢寓意长寿的蟾蜍。

双方一拍即合,于童把两个倒霉孩子,以及拥有极好象征意义的癞哈蟆,一起留给了爷爷奶奶。

自己拉着二狗子回屋了。

狄思科拉着媳妇洗手,打听道:“孙导和陈庆山走了?”

“没有,先让他们找地方住下了。”

他们这一大家子是借着于爷爷的光,住进了北京在北戴河的干休所。但陈庆山他们再想在这边住下就不太可能了。

“他俩的新电影怎么样?你想投吗?”

“我再想想吧,这两年国产电影市场实在是不景气。”

上一部电影,刨去电影投资和宣传费用,于童只赚了不到五十万。

这个数额听起来似乎挺多,但她为了拍卖这部电影在各市的首映权,欠下了不少人情债。

全国各地到处跑,折腾了三四个月。

这是继方菲演唱会之后,她赚钱赚得最累的一次。

“孙导从北京追来北戴河,这么几天的时间都等不了,本子应该还不错吧?”狄思科问。

于童颔首:“还是喜剧片,挺逗的。本子是好本子,就是现在发行放映市场整体性滑坡。”

今年上半年,全国的放映场次比去年同期下降了50%,收益也少了37%。

这种前提下,谁会往国产电影市场里冲啊?

狄思科拆开她带回来的打包盒子,发现里面也都是海鲜,便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

趁着孩子不在,夫妻俩一起喝点。

“既然不想投,你就让孙导和陈庆山先回去呗。”狄思科在她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陈庆山毕竟是个电影演员,一直没有作品产出也不行。”于童夹了一个海鲜馅儿的饺子给他,小声说,“电影发行制度要改革了,以后中影那边不再统购包销,制片方可以得到票房分成。”

狄思科笑:“那你就是对这个分成动心呗?”

“以目前的市场,即使分成也分不出多少钱。但是,电影这一块的业务还不能扔,相比于其他类型的影片,喜剧片的票房算是比较可观的。孙导和陈庆山的组合,多少能吸引到一些观众吧?哪怕一年投一部呢,就当个长线投资吧。”

*

休假一个月,无论对于童还是狄思科来说,时间都太长了。

假期结束以后,于童就马不停蹄地去忙她的长线投资了,狄思科则回厂里销了假。

狄思科和尹甘露都已经休过假了,按照之前排的轮班顺序,接下来应该轮到曾厂长和郭万全休假。

然而,郭万全已经出发离开北京了,曾厂长这边还没动静呢!

狄思科很想劝他,该休假就休假,别苦苦等待调令了,谁知道那玩意啥时候能来啊?

不过,事关人家的事业前途,狄思科也不好多插嘴。

区里要开个“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动员会,曾浩田还要往市里跑,就把这个参加动员会的任务交给了狄思科。

自打徐叔阳上任,狄思科还没去过区里。

今天真是硬着头皮上门的。

他混在一众厂长经理中间,佯装认真地埋头做笔记,时不时还要肯定地点点头,表达自己对徐区长讲话内容的赞许和推崇。

好不容易熬到动员会结束,狄思科自觉今天表现还可以,就主动往徐叔阳那边凑了凑。

徐叔阳跟其他干部简单交谈几句,看到笑容灿烂的狄思科,就招手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狄思科屁颠屁颠地跟着人家回了办公室,还自觉抢了秘书的活,往徐区长的茶杯里续了水。

顺手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区长,您来区里工作以后,一切还顺利吧?”

徐叔阳抿了口茶,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都上任快两个月了,你这话问得是不是太’早‘了点?”

“嗐,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来见您呀!这不是被那块地皮闹的嘛!您上任我都没敢来恭喜您,只弄了两罐上好的六安瓜片,交给了张秘书。”狄思科满脸歉意地说,“我们那块地皮上的房子要是不动工,我今天还不敢来呢!”

您现在喝的茶还是我送的呢!

徐叔阳放下茶杯问:“你们厂那块地皮已经动工了?”

“动了动了,我们本来想请您出席动工仪式的,不过张秘书说您那天抽不出时间,我就没另外打电话邀请您。只是盖几栋家属楼而已,确实没必要惊动区里。不过,您放心,我们这批楼里有一栋是商品楼,只要房款收齐了,我们肯定第一时间来区里报税!”

徐叔阳其实对那块地皮无所谓。

对留京任职也并不抵触。

从家庭的角度来讲,留京是最好的选择。

最起码他爱人和孩子,听说不用两地分居时都很惊喜。

还特意去大酒店为他庆祝了一番。

“你们那栋商品楼的售价是怎么定的?”

徐叔阳对日化厂那栋商品楼挺感兴趣,这应该是房改后区里的第一栋商品楼。

又恰逢市房地产管理局开了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的口子。

以后各区出让的土地只会越来越多。

日化厂这栋商品楼对之后商品房的定价,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狄思科笑道:“我们盖的是电梯房,单价稍微贵一些,每平米的价格在1300-1700元,具体售价与楼层、朝向、格局有关。”

徐叔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卖房?回头我也去看看。”

狄思科满脸欣喜道:“我们那边刚动工就开始卖房了!就挂在市房地产交易所里。”

“房子还没影呢,你们就开始卖了?”

“我们厂资金有限,不可能把钱都压在这几栋楼里,所以,职工家属楼是集资盖房的。我们想着商品楼跟家属楼也没什么区别,家属楼能集资,那商品楼也是一样的。所以,刚动工就开卖了。”

徐叔阳怀疑地问:“你们连个正经的样板间都没有,就这种条件会有人买房吗?”

狄思科仔细解释:“有啊,现在付款的话,总价可以打个95折,其实优惠力度还挺大的,我前两天才问过,已经卖出去一半了。”

五个点的折扣,每套房至少能省三千块呢!

徐叔阳围绕这栋商品楼,又询问了很多细节问题。

直到秘书敲门提醒,再有一刻钟就要进行下一场会议了,两人才停止交谈。

狄思科识趣地起身告辞,临出门时,还情真意切地说:“区长,您能留在北京真是太好了,这回我又能在您手下工作了,咱们两边离得挺近,等您有空的时候,我约您打球啊!”

徐叔阳似笑非笑道:“你要是来区里工作,岂不是离我更近?”

狄思科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运转两秒,点点头说:“您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肯定来,随时听您召唤!”

徐叔阳对他这个态度比较满意,又提醒道:“你可想好了,区里的工作不好开展!”

区里的工作和在企业不同。

在企业工作时,他一门心思抓经济效益即可,其他事情基本不用操心。

但是来了区里以后,除了经济,还得抓民生、工业、商业、农业、治安等等,各种事情千头万绪。

徐叔阳上任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要下基层搞调研,摸查全区的基本情况。

这段时间,他一直沿着前任的思路让各部门继续运转,在很多关键工作上还没有打开局面。

所以,他对狄思科说的话也是有一半认真的。

徐叔阳需要自己的人手,如果这小子肯来区里工作,他还真能把人调来。

狄思科很坚定地说:“在哪里工作都不容易,当初您把我安排到日化厂,很多人都说我要在日化厂折戟沉沙了。但是,现在日化厂和我不都好好的嘛,您要是用得着我,我一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