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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里的第三位女同志付艳举手说:“要不去我们广东吧?我们那边今年搞了一个新模式,成立了国有资本投资公司,其实还挺有调研价值的。”

邹舟再次否决:“特区小组已经有人报名了,咱们下手晚了。”

众人:“……”

满春华接过肉串咬了一口,笑着问:“东北有人去么?”

“好像还没有。”

“那就去我们东北吧。”满春华不满地嘀咕,“以为这次能去别处见识见识呢,结果又回东北老巢了!”

大家对这个提议都举双手赞成。

东北是重工业基地,大型国企扎堆,存在问题的企业也不少。

最主要的是,去了满大姐的地盘,调研组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呀,想怎么调研就怎么调研!

狄思科去后院招呼曾琴出来撸串,顺便给组织员打个电话。

以防被其他小组抢先,他们得先把东北小组的名额占上!

他找去孩子房间的时候,曾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奋笔疾书,人家正跟俩小屁孩说话呢。

“你才六岁就要上小学啦?”大人跟小朋友说话的时候,惯于夹着嗓子表示亲切,曾琴也不例外。

狄嘀嘀觉得这个阿姨说话有点幼稚,但还是礼貌地点头说:“我嘟嘟姐姐和我的好朋友玲玲、杰克,都要去上学了,我也想去。”

“那弟弟想去吗?”曾琴又夹着嗓子问小男孩。

“我不想上学,我妈妈说我明年才到上学年龄呢,”狄嘀嗒一脸无奈地叹口气,故作老成地说,“但是没办法,我姐姐要是想去上学的话,那我也得去上学了。我俩不能分开的!”

“为什么不能分开呀?”曾琴给出解决方案,“你们可以各上各的。”

“那不行。”俩小孩异口同声地答,像两块吸铁石,立即抱在了一起,“我俩要一起上学的。”

曾琴被这对龙凤胎逗得直乐,觉得这俩孩子的性格跟小狄有点像。

狄思科在门上敲了敲,招呼道:“组长,可以开饭了,这肉香味儿馋得我家小狗都发出狼叫了!”

“哈哈,我也闻到了,”曾琴起身牵着两个孩子出门,笑着说,“你家这两个小朋友挺好学的,六岁就要上学了。”

“好学什么啊,就是跟着凑热闹,看到小朋友都去上学了,他们也跟风想去。”狄思科小声说,“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打消上学的念头。”

曾琴表示不信。

于是,狄思科就当着她的面跟大闺女说:“上学是要按户口划片儿的,咱家这一片有固定的对口小学,嘟嘟和玲玲的户口,跟咱家不在一个区,你们三个上不了同一所学校。”

幻想着跟小伙伴一起上学的狄嘀嘀:“……”

狄嘀嗒替姐姐问:“不能跟嘟嘟姐姐一起,也不能跟玲玲一起吗?”

“嗯。”

“那杰克呢?”

“杰克是外国户口,可能会去读国际学校。”

狄思科不打算让孩子太早上学。

以后读书的年头还长着呢,读到三四十岁也没人管。

但童年只有短短的六七年时光,他不想用学业挤压孩子的童年。

他小侄子有礼才上一年级,就要每天做作业,无忧无虑的光景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面对积极要求进步的大闺女,他当了一回拖后腿的家长,让孩子在当一年幼儿园小朋友。

*

狄嘀嘀想去上学,更关键的是,想跟小伙伴一起上学。

如今一起上学的美好愿望被亲爹无情摧毁了,女明星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于童不顾浪费电话费,特意为此给二狗子打电话痛批了他一通。

这个当爹的真是讨人厌!

戳破女明星的美梦以后,他拍拍屁股回党校了,却把烂摊子留给了她!

两个娃以需要安慰为由,天天抱着枕头跑来跟她一起睡,还要求每天吃一份卤煮火烧。

她这几天都是被肚皮上的小短腿压醒的,而且总感觉自己的头发丝上有一股卤煮味儿。

狄思科莫名其妙就被媳妇批评了一通,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诚恳表示认识到了错误以后,又投入了党校生活。

除了课堂上的内容,狄思科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去地方上调研。

在东北,国企办社会的现象很普遍,满大姐是一家重型机械厂的厂长,在当地还挺有话语权的。

不但为调研组安排了去她所在重型机械厂参观调研的行程,还另外安排了一家粮食机械厂。

据说,满大姐年轻时曾是粮机厂的工人,78年离开粮机厂去上大学的时候,她已经是车间副主任了。

这家粮机厂曾经稳坐北方粮机制造业的头把交椅三十年。

一直到90年,粮机厂的效益都非常可观,产品不但在国内供不应求,而且在东南亚、非洲和拉美也很受欢迎,没少为国家出口创汇。

不过,这种好日子只持续到90年,翻过年来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计划经济结束,国有企业原本的垄断优势也随之消失,固有弊端渐渐凸显出来。

截止到93年,粮机厂背负了四千万的债务,企业的那点利润只勉强够付利息的。

省里和市里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大的老牌工厂倒闭,想办法帮他们进行了改制。

用老厂剥离出来的健康资产组建了股份有限公司。

但是改制后的企业仍在继续亏损,去年的销售额还不到九百万。

今年年初的时候,这家国内数一数二的粮食机械制造巨头,就因为资不抵债轰然倒下了。

满大姐说,省里和市里不想让粮机厂,尤其是那个辉煌了三十年的老品牌彻底消失。

这段时间正在为粮机厂制定脱困方案,准备为企业进行产权改革。

已经着手联系外省客商了。

产权改革一直是热门话题,学员们在课堂上也多番讨论过。

只不过,大家都是说得多,见得少。

难得能借着这次调研的机会,实地见证一下产权改革的具体过程。

东北调研组的学员们都挺兴奋的。

特别是狄思科,他经历过几次国企改革,但是几家企业都是国有独资的,他并没有亲自操刀过产权改革。

这次正好可以趁机学习学习。

国企班的一百名学员们很快就收到了正式去地方调研的通知。

各小组相继出发。

国企班一支部三组的八名成员,也踏上了前往东北调研的旅途。

七月的东北比北京舒适许多,小组成员们一下火车就感受到了体感温度的不同。

市委和重型机械厂都派了车辆,迎接中央党校调研组一行。

见状,张茂年跟狄思科低声交流道:“来东北就对了,还是咱满大姐有排面!”

狄思科深以为然地点头。

以往出差,他总是自己跑腿,连秘书都不怎么带,这回终于能享受一把贵宾待遇了!

满大姐与市委代表交流了一阵,就回身跟大家征询意见,“市里给大家准备的欢迎宴在晚上,咱们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是先去我们重型机械厂看看,还是先去粮机厂?”

组员们纷纷乖巧回答:“都行,我们听您的。”

满大姐的秘书提醒:“厂长,我昨晚给粮机厂的孟厂长打过电话,他们今天要启动跟南方客商的第一轮谈判。我跟孟厂长确认过了,可以让党校调研组的同志们旁听。”

满春华只想知道结果,对旁听谈判没什么兴趣,但她得照顾同行的组员。

见大家表示想去旁听一下谈判经过,只好定下了去粮机厂的行程。

在招待所稍作休整后,调研组一行就马不停蹄地前往粮机厂了。

然而,距离工厂大门还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们所搭乘的小巴车就不能移动了。

司机回头汇报说:“厂长,前面的路都被工人堵住了!咱们还去粮机厂吗?”

不用他说,大家已经看清了车窗外的景象。

大批工人围堵在厂区门口,队伍从厂区延伸出来,一直到这条街的转角。

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扯着横幅,不许任何车辆进入。

场面比节日游行还盛大,还壮观。

狄思科压低身体,探头向外张望,铺天盖地全是横幅,只见上面写着——

“孟XX,败家子!”

“孟XX,粮机厂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