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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对汪大海的考察来得非常突然, 连他本人都摸不着头脑。

放在平时,调整干部之前,当事人多多少少能听到些风声, 做到心中有数。

可是这次却没人提前跟他透过半点口风。

汪大海内心期待又忐忑, 试图打探些内情, 而负责与他谈话的张处长,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张处长其实也想送他一份顺水人情, 但他不是不愿说, 而是不好说。

腾飞公司只是市里代管的企业,人事权还攥在机械工业部手里。

自打腾飞解除了破产危机,市里就再没主动插手过腾飞的人事任命。

组织部门也很少考察腾飞的干部。

然而,上个礼拜,市长在深化国企改革座谈会上拍了桌子, 让大家不得不将目光再次放到了腾飞身上。

在那场座谈会上,有个国企经理说,企业长期亏损,与所有制形式有关, 体制和制度僵化才导致国有企业大面积亏损。

闻言, 市长当场便驳斥。

“所有制并不能决定企业成败!同样在北京,同样是国企, 职工、设备和产品也差不多,为什么有的企业搞得有声有色,而有的企业却在吃救济粮?企业搞得好不好,关键看领导班子,看主要负责人!一个好的领头羊可以让濒临破产的企业起死回生!”

然后他就举了腾飞公司的例子。

腾飞前年还差点破产呢, 换了领导班子以后,只用一年时间就实现了扭亏为盈。

巴拉巴拉将腾飞表扬了一番。

他说这番话的本意是, 让企业领导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搞好班子建设。

而张处长却从中得到了灵感。

近期市里正在调整几家大型国企的领导班子,其中就有无线电联合厂。

无线电联合厂虽不至于像从前的腾飞那样濒临破产,但成绩一直不理想。

组织部门推荐了几个厂长人选,领导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让他们再选选。

张处长是个很懂灵活变通的人,既然领导表扬了腾飞的班子,那他就从腾飞选人呗。

马援朝和狄思科他动不了,而且放到无线电联合厂算是降级和平调,但腾飞的几个副总是可以动一动的。

张处长翻看了几个副总的档案后,就相中了汪大海。

四十多岁,年富力强,搞技术出身的,负责腾飞的主要业务板块。

而且从这里就能看出狄思科当初调整副总分工内容的好处了。

其他单位的副手都是专精一块,比如主抓生产或主抓销售。

而腾飞的副总却像狄思科所说,都是多面手。

从产品研发到生产,再到销售和售后,副总都要负责。

放到新单位,可以尽快适应新工作新环境。

于是,“腾飞人才超市”正式开张,汪大海第一个被调整了,去无线电联合厂当了一把手。

腾飞为汪大海举办了一场欢送会。

面对众人的祝贺和恭维,汪大海满面红光。

他毕业就被分配到了七二九厂,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突然要离开熟悉的环境,独自去新单位重新开始,汪大海心里也是不舍的。

所以,与马援朝和狄思科碰杯的时候,便十分动情地说:“咱们腾飞越来越好了,大家在一个锅里搅稀稠十几年,我还挺舍不得大家伙儿的,真不想走啊!”

马援朝觉得这老小子捡了便宜还卖乖,就促狭地说:“老汪啊,我们也舍不得你呀!你先去无线电联合厂干一段时间吧,先去摸摸情况。联合厂的底子还是不错的,腾飞可以商量一个并购联合厂的方案。到时候,你就又能回来跟大伙儿一起工作了!”

汪大海:“……”

哈哈,狄思科没憋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

与狄思科谈话时,张处长曾暗示,要被调整的干部可能不止汪大海一人。

狄思科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就一直等着接下来的其他调整。

可是,他等了大半年,一直等到次年五月,腾飞公司正式更名为腾飞集团了,仍是没等到其他大动作。

组织上没调整他,也没调整其他人。

但狄思科从业以来,第一次遇到了行业挖角!

有外国猎头公司,专门跑到北京来挖他了!

据说,他们正在为一家超大型跨国公司寻找在国内的代理人。

狄思科了解行情,熟悉市场,有丰富的企业管理经验,以及体制内的工作背景,正是他们需要的人才!

“我可不是跟你吹啊!人家猎头公司的副总就是这么说的!”狄思科学着老外的洋腔洋调,“我们急需狄先生你这样的优质管理人才!还有些夸奖我的话我就不说了,老外赞美起人来,真是让人受不了。”

“连你都受不了啊?看来老外夸人还真挺肉麻的。”于童趴在床上享受着女儿的按摩服务,偏头问,“他们给你开多少钱的工资啊?老外出手应该挺大方的吧?”

狄思科被儿子敲得直哼哼,得意地说:“一年一百万!”

“这么多?”于童和两个崽同时惊讶了,“他们公司搞什么业务的?让你去干嘛呀,怎么给这么高的年薪?”

“生产电子设备的,让我当大中华区总裁。”狄思科语带调侃,“老外已经渐渐了解内地的经商环境了,否则也不会跑来国企挖人。”

“你没答应吧?”于童问。

一年一百万真不算少了。

二狗子现在的工资、奖金、补贴等零零总总加到一起,才三千多块钱。

人家给开出的年薪是国企经理年薪的二十多倍。

面对这么高的工资,正常人心里都会有点动摇。

“我说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婉拒了。”狄思科补充道,“人家还说年薪可以商量呢,我猜他们能出到每个月十万!”

于童:“……”

她怎么忘了,二狗子不是一般人啊,他可是官儿迷!

而且他还要考虑家中长辈的感受。

他妈妈和姥姥也是官儿迷。

在年薪百万的外企高管,以及年薪四万的七二九厂厂长之间做选择。

这俩老太太肯定半点磕绊都不会打,直接选七二九厂!

“我媳妇这么有钱,我才不去给老外卖命呢!”狄思科哼哼道,“资本主义只看利益,他们付出了一百万,就要拿回一个亿。我接触过的几个外企高管,都是空中飞人。咱家狄嘀嘀和狄嘀嗒今年就要入学了,我哪能把家里这一摊子事都扔给你!”

再说,他已经熟悉腾飞的环境了,人际关系和工作都开始顺手,并不想去陌生单位重新开辟战场。

坐在他腰上的狄嘀嗒趁机说:“爸爸,你要赚一百万了,能给我跟姐姐涨点工资吗?”

“知道什么叫‘婉拒’吗?就是委婉地拒绝,你爹我已经拒绝人家了,所以赚不到一百万。”

姐弟俩齐声失望叹气。

狄思科嫌弃地问:“你俩不想赚这两块钱啊?不想赚就算了,我跟妈妈去美容院按摩也行。”

今年刚过完年那会儿工作忙,狄思科落下点肩颈酸痛的毛病,跟媳妇交流以后,发现她也有这个困扰,但他媳妇可以去美容院按摩,按完以后浑身轻松。

所以,他就蹭媳妇的美容卡,跟她一起去美容院按摩了。

按一次四十块钱。

姐弟俩听说以后,跟父母商量,以后在家里按摩吧,他俩充当按摩师,每次只收二十块。

于童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答应了孩子的请求。

狄思科却以小朋友手劲小、体力差、话多、不懂人体穴位、服务时间短等不利因素为由,将价格讲到了两块钱。

俩小孩最初觉得两块钱太少了,被四十块对比得太过惨烈。

可是在美容院按摩一次要半个多钟头,而他俩只按十分钟。

似乎也还行。

姐弟俩每月的零花钱只有十块钱,给爸妈按摩五次,就能让零花钱翻倍了!

狄嘀嗒特别爱赚这份钱。

女明星狄嘀嘀原本是看不上这两块钱的,但她年初那会儿又掉了一颗门牙,缺失两颗门牙后说话漏风,口齿不太清楚,导致她丢掉了小主持人的工作。

突然的下岗,让她没有了收入来源。

弟弟总用奶奶那套“不能坐吃山空”的理论撺掇她。

女明星意志不坚定,被撺掇几次后,就加入了家庭按摩师的行列。

靠着每天给父母按摩,赚一点微薄的薪水。

面对态度强硬的客户,弟弟已经学会了讨价还价,“爸爸,你的肉比妈妈硬,后背也比妈妈宽,我给你按摩可累了!你要是不给我涨价,那我就辞职不干了。以后跟姐姐轮流给妈妈按!”

狄思科没想到在自己家还会被员工以辞职要挟,想着童工资源有限,而且这是自己亲儿子,他只好妥协道:“那行吧,以后按摩时间缩短到7分钟,多让你休息三分钟。”

于童:“……”

这是亲爹能说出来的话吗?

儿子的意思很明显啊,人家想涨涨工资。

结果二狗子这个吝啬鬼,宁可少享受三分钟,也不肯多花一分钱。

气得狄嘀嗒趁着捶背的机会,挟私报复使劲捶了两下。

狄思科笑道:“这可不赖我啊,你虽然用‘不涨价就辞职’要挟了我,但是并没提出明确要求。怎么涨价,涨多少钱,一概没提,相当于把主动权还给了我。你自己都含含糊糊的,没有明确的心理价位,那就不能怪别人钻空子了。”

狄嘀嗒停下动作,生了会儿闷气,觉得爸爸说的有点道理,又重新开始了工作。

狄思科反手在儿子屁股上拍了拍,“这礼拜先这样了,还按照两块钱一次来算。下周再给你一次谈工资的机会,能不能加薪,就看你的本事了,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说服我吧。”

见弟弟吃瘪了,狄嘀嘀吐槽说:“爸爸,你都要赚一百万了,怎么还这么抠?”

“爸爸已经婉拒了,赚不了一百万,所以,钱还是要省着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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