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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雨如兰广德所想的那样问出了问题。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兰广德那双阴沉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了恶毒且兴奋的光芒。

但兰广德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对于人心的折磨一下子捅到底有什么意思?就应该用软刀子磨肉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让那被折磨的人感受到无尽的永远无法愈合的痛楚。

他的修为摆在这里会有人比他控制不住的先说的。

果然,一开始这冰雪洞窟中安静的可怕。

那些不知情的弟子们一个个就像是木头人一样的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

而知情的林清昌、卢远河他们六人即便知道真相也在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开口。

可这样的咬牙也没能坚持多久,很快现在修为最低的、却偏偏是二十年前修为最高的前大师兄卢远河抵挡不住真言幻境珠的力量张开了嘴。

“没有!不是我们!我什么也不知道!”

【没错,二十年前就是师尊带着我们去杀你们的!那又如何?!】

卢远河说出的话和他的心音相差甚远,以至于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微微狰狞了起来。

墨白雨对于他的回答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而他这样的表情被卢远河看在眼中,瞬间激起了这个曾经的破剑峰大师兄藏在心底最深的愤怒与嫉妒。

在这样的情绪和环境之下,卢远河忽然就不想再示弱和隐藏了。

天知道他多么憎恨眼前这个一切都比他优异的天之骄子,他抢了他的一切还间接造成了他现在一无所成、只有筑基期的修为的惨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再在这个人面前示弱?!

卢远河的呼吸变得极速且沉重了起来。

他看看旁边把脸憋得通红的林清昌几人、又看了看那站在旁边一脸淡定的兰广德,忽然就明白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针对墨白雨的死局啊!

兰广德把墨白雨引到这里就一定有能够杀死他的力量!那他还怕什么?!

“不错!是我们灭了你家一百三十一口人又如何?!”

卢远河忽然大声地喊了出来。

喊出这一句话之后他仿佛解除了心中那所有名为道德与正义的枷锁,露出了阴暗的见不得人的本性——

“你知道你家人当时死的有多惨吗?!你知道他们死的时候眼中有多么不可置信吗!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还有个小妹妹,反正我当时,是亲手杀死了一个鼻尖有一颗小痣的小美人的!”

“她看见我的时候特别惊慌,想要躲进衣柜里躲开我!但我怎么可能让她逃走呢?”

卢远河脸上是一种残忍又自大的笑:“我一剑便割掉了她的头颅。”

卢远河说着就看向墨白雨,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到痛苦与愤怒的丑陋表情。

然而站在那里的白衣青年竟然神色平静、毫无所动。

就像他杀死的并不是他的家人一般。

卢远河心中恼怒却又无端的升起一股凉意。

他就知道这个看起来风光霁月温柔有礼的浮屠山大师兄,实际上是一个心狠手辣又极其冷酷的人。

他那样的叙述都没办法让他有什么表现。

墨白雨看着自己玉魄剑上的那颗微微闪亮的明珠,轻轻抚了抚剑端。

“我不是要听你们如何杀人的。”

“那些画面我已经亲眼见过。”

“我问的是二十年前的真相。”

“比如,兰青天怎么知道我一家所住的地方?比如他二十年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又或者,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化神修者,带着你们这几个刚刚筑基或者金丹的弟子,是怎么干干净净地杀了我们全家一百三十人的?”

墨白雨就连问话的声音都很平静,仿佛理智冷静地过了头。

“我父亲化神修为,母亲元婴修为。小叔、姑姑、加上家中护卫将近百人都是金丹后期修为。”

“你们是如何只凭十几人就把他们全部杀光的呢?”

比起愤怒于家族的覆灭、曾经的苦痛与血色,在他接受了师妹所举的那个“例子”之后,每一个漆黑冰冷的深夜里,他所想的便是这几个问题。

他当然是要复仇的。

这是作为人子必须要为家人所做的事情。

但他既然要复仇就要让所有参与者付出代价,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不能有一个逃离。

墨白雨的问话让卢远河愣在了当场,刚刚一直在憋着不敢回答的兰若娇和林清昌他们五人脸上也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不过很快林清昌和兰若娇的脸色就出现了一点点变化。

先开口的是林清昌:“大师兄、你、这样问的话,我确实是想到了一点师尊的异常。”

他的脸上都是冷汗,看向墨白雨的眼神还带着些讨好。

“其实二十年前破剑峰还不是浮屠山宗里排名前几的峰头,那时候炼器、补天、炎水、问道、百阵五峰才是浮屠山宗的五大峰。”

“我们破剑峰虽然招收的弟子不少但师尊那时候资质实在有限,已经卡在化神后期许久、甚至已经达到再不进阶就会陨落的危险程度了。”

“那时我们破剑峰的弟子都很紧张、生怕师尊陨落以后我们失了传承要去其他峰头混日子,所以我格外注意师尊的情况。”

林清昌说到这里眼神闪了闪:“我记得就在去找你们之前的一个月!师尊外出了一趟,回来之后就神色激动中还带着些纠结。之后他整整在静室里闭关了一个月才出来!然后、然后他就直接带着我们六个亲传弟子和破剑峰的五个执事一起出去了!”

“兰青天当时是直接领着我们从传送阵传到西南灵隐山、然后、然后……兰青天手里有一块黑色的罗盘!他就是靠着那罗盘破除了灵隐山的幻阵然后带着我们直接进去的!”

“但是我实在是不知当时师尊竟然是带我们去杀人啊!”林清昌说完这些开始满脸痛苦的为自己辩解:“那时候我也才不过是修炼了二十年的无知少年!只是兰青天告诉我们这里住的都是躲藏起来的一个魔修家族、这个家族曾经偷盗了宗门重宝才会来这里避难,我们得把他们杀了把宝物带回去给宗门才行……”

“我哪里知道这都是兰青天为了一己之私的骗局啊?!”

“大师兄!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为当年无知的自己做下的一切给你道歉!我知道我罪无可恕,但是大师兄,看在我也是受害人受了欺骗的份上大师兄你留我一命!我日后一定痛改前非为大师兄你做牛做马啊、”

“闭嘴!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林清昌的话说到一半被兰若娇恶狠狠地打断,她甚至气不过一脚踹在了林清昌的腿上把他踹倒在地。

此时这个破剑峰的天之骄女用狠厉的目光瞪着墨白雨,眼中已经没有了一开始被带到这里揭露真相的畏惧,现在她的眼中都是高傲和愤怒。

“林清昌你在这里跪求什么?当年的事情就算被他发现了又如何?我们现在在这里有五十多人难道还杀不死他一个化神初期的修者吗?!”

“他是化神,广德师叔也是化神!光凭广德师叔一个人他墨白雨就没办法活着走出这冰川溶洞!”

“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兰若娇从来都是破剑峰里被所有人宠着捧着的大小姐,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退让和认错是怎么写的。

只有她兰若娇高高在上看不起所有人的,不能有任何一个人不把她当回事压在她头上!

她便是这么无法无天,所以哪怕二十年前她才只有十三岁,墨家死在她手上的人也足有七个。包括几个老仆和一个小童。

但兰若娇却并不觉得错了。

就算墨白雨家里并不是偷盗宗门至宝的魔族她也不觉得错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墨家有灵血,就是最大的原罪!

而拥有“万灵之血”的墨白雨,更是天生的祸乱之源。

“呵,墨白雨,你有什么好怨好恨的?就算当时杀你们全家的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的人!别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体质!

相反,你这样的体质我们还把你带到浮屠山养了你二十年、让你成为浮屠山最出色的人人称道的天骄,你难道不该感谢我父亲对你养育之恩吗?!”

“你就应该感谢我父亲带走了你!不然若是你被后来的那些人找到,怕是现在根本没有修行的机会,从被抓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被囚禁在层层禁制之中的‘血人丹’了!”

兰若娇作为兰青天的亲生女儿,自然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我不知道当时给我父亲传递消息的那人是谁,但我知道那人一定是个魔修。”

“因为他站过的地方,水晶兰死了。”

这是兰若娇二十年前在那个夜晚发现的秘密。

也是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她作为兰青天的女儿只会更关心自己父亲是否能度过化神的道坎,所以父亲有异动她便第一时间跟了出去。

不过她并不敢紧跟着父亲,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看到父亲和一个突然出现在浮屠后山灵兽园的修者说话,看到父亲接过那个罗盘,还看到——

父亲他们离开之后,他们曾经站着的生长着水晶兰的土地,兰花全部死了。

当时兰若娇心中惶恐难安,但她却本能的把那一片水晶兰全部铲除销毁了。

甚至那片被魔修站过的、沾染了魔气的土地都被她给用灵火烧了干净。

当时的兰若娇还是本能的那样做,等她越长越大之后,便明白了所有。

原本这个秘密她会隐瞒到死亡或飞升。

可现在因为真言珠的关系,还有她此时复杂难言的心情,让她把这个秘境说了个清楚。

但说出来之后她才更觉得理直气壮!

她看向墨白雨:“那给我父亲透露消息的是一个魔修!所以我父亲也不过是被他们选中的一个执行者而已!不是我父亲还会有其他的人去灭你全家!而其他的人一旦抓了你,你以为你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吗!?”

墨白雨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他已经在心中有所猜测,但他想要做什么总要有凭有据。

他轻轻把玩着手中的那颗灵光闪闪的留影石,嗤笑一声。

“所以我还要感谢你们杀我全家吗?”

兰若娇无理也要搅三分:“至少我父亲把你养到了化神期!”

墨白雨不再看这个愚蠢又恶毒的“师妹”,她和他心上的师妹实在是差的太远太远了。

差到他和兰若娇在破剑峰上共同生活了二十年都没能建立什么值得信任的深刻的感情联系。

而相反的,他在少数几次看到那个即便被所有人嫌弃却依旧努力、一遍一遍地练习的少女后,却能生出无限的好感。因为她与他一样,是个即便被世界抛弃也绝不妥协的人。

再然后,他们终于有了交集。

哪怕那个交集的开始与原因,并不太美好。

可他依然会在看到她的时候就心生喜悦。

想到他的天坑师妹,墨白雨脸上的神色变得微微柔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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