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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回来后,云姒就回了厢房。

在谈垣初身边待久了,许是学到了点不动声色的能耐,云姒一直等夜深人静时,才骤然睁开眼,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怎么能睡得着呢?

计划失败,不仅没能让容昭仪有半点损失,还打草惊蛇,以后再想要用这个办法对付容昭仪,根本痴心妄想。

尤其是谈垣初的那句吩咐,让她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昨日意识到谈垣初会去参加庆生宴时,云姒顿时猜到今日的宴会后宫妃嫔都会去,容昭仪当然不例外。

她没办法插手德妃娘娘操办的中秋宫宴,但苏贵嫔的生辰宴,皇后又不会亲自操办,顶多吩咐一声,既然由御膳房拟定菜单,那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就太多了。

机不可失。

云姒当即找了小融子。

这才有了今日宴会上的事情。

但云姒怎么都没想到,后宫中居然不止容昭仪一个人对虾蟹过敏,而且,还因为这个疏忽而让她计划提前暴露,让容昭仪逃过了一劫。

谁知道当她看见容昭仪推开菜肴时,她需要紧紧掐住手心,才能抑制住自己露出惋惜的神情。

云姒咬唇,她恼恨地捶了捶软枕,只是她依旧存着理智,即使心底再烦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坤宁宫,百枝替娘娘拆卸金簪,忍不住低声道:

“亏了娘娘这么抬举她,一点也不争气。”

娘娘又给苏贵嫔做脸,又是亲自请皇上去参加庆生宴,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居然还抓不住机会。

皇后情绪淡淡,百枝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依百枝看,苏贵嫔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按理说,她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不仅生得好,又出身名门,该是能牢牢把握住皇上的恩宠才对,但事实上呢?

青玉苑的灯笼都有两个月没亮起过了。

但百枝也清楚,娘娘不会听她,毕竟,不试一试谁知道不行呢?

百枝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她皱了皱眉,有点郁闷道:“皇上真是看重容昭仪。”

她跟着娘娘许多年,当然也清楚容昭仪对虾蟹过敏一事,其实在摘月楼时,百枝心底也有点遗憾,为什么中招的人是安才人,不是容昭仪呢?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了那么一道命令,日后容昭仪肯定不会再栽在这个地方了。

她话音甫落,就见娘娘从铜镜中看了她一眼,百枝有点糊涂:

“奴婢说错了么?”

皇上难道还不够看重容昭仪?

皇后漫不经心地挑眉,她轻声问:“你觉得皇上看重的是容昭仪?”

百枝不明所以,难道不是么?

皇后拆掉手上的护甲,头都没抬一下,铜镜中映出她不在意地勾唇,似乎透了点轻讽:

“别忘了,宫中还有一位小公主。”

百枝没听懂,迷瞪了许久,等皇后娘娘洗漱后将要入睡时,她才陡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娘娘是说小公主也对虾蟹过敏?!”

皇后没有回答这句话,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觑了百枝一眼。

后宫人人都说容昭仪得宠,但容昭仪身负的荣宠有多少是因小公主?只能仁者见仁了。

宫中妃嫔心思各异,最难过的人莫过于青玉苑和吉云楼的两位,一个是丢了侍寝的机会,一个是脸上落了痕迹,两个宫中的人都是一夜未眠。

翌日,安才人没能去请安,但在请安后,皇后又命人给青玉苑送去了赏赐,看似是安抚。

一时间,宫中人人都不得不生出纳闷。

这苏贵嫔到底是有什么出挑的地方,让皇后娘娘对她这么好?

长春宫也在纳闷,铜芸皱眉不解:“难道皇后娘娘是想要拉拢苏贵嫔?”

殿内有人呈香,有嬷嬷抱着小公主,容昭仪敛下情绪,逗着小公主,闻言,只是讽刺地勾唇:

“谁知道是哪家菩萨的好心肠丢了,落在咱们的皇后娘娘身上,拉拢苏贵嫔?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昭仪对苏贵嫔压根没瞧上眼过,哪怕宫中一直都说苏贵嫔是新妃中拔尖的妃嫔,也没让容昭仪高看她一分。

在容昭仪心底,去年入宫的新妃捆在一起都不如一个云姒来得威胁大。

想到这里,容昭仪不由得眸色些许冷凉:

“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铜芸没敢接话。

不知长春宫的人在猜测坤宁宫的用意,当事人青玉苑也一脑子纳闷,白芍端着坤宁宫送来的玉如意和一套玉簪,不解:

“主子,皇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她小声嘀咕:“难道真是要拉拢主子……”

苏贵嫔也是一错不错地看着玉如意,许久,她有点疲倦地闭了闭眼:“摆在榻上吧。”

白芍哑声。

她是知道,主子进宫时满心壮志凌云,想要在后宫中搏出一个前程来,而且主子惯来心高气傲,只觉得凭着自己就能够得皇上看重,这才多久?主子的那点子高傲就消散不见。

白芍莫名有点难受:“主子真的要如此?”

苏贵嫔轻扯唇,闭眸不忿道:

“皇上靠不住,再拒绝皇后娘娘,这后宫中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她再蠢,经过这几次事情,也清楚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过可有可无。

否则皇上不会宣她侍寝后还能被安才人截走,也不会在那之后,莫说补偿,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既然靠皇上没用,那不如投靠皇后娘娘,起码在这后宫,大部分都是皇后娘娘说得算。

再去请安时,苏贵嫔头顶已经戴上皇后娘娘赏给她那支玉簪,她端得冷艳,偏又生得清丽,让人移不开视线,有人看向她时,也不禁心底觉得纳闷,苏贵嫔这般容貌都得不到皇上看重,她们又该凭借什么得皇上青睐?

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看见她头顶玉簪时,眼神轻微闪烁。

而在这之后,苏贵嫔却是每月中总有几日侍寝,众人心底隐约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额外抬举苏贵嫔,毕竟皇后只消在皇上面前提上苏贵嫔两句,就足够让苏贵嫔受益匪浅。

但即使知晓了,又如何?

她们倒是想搭上皇后娘娘这条船,但也得要皇后娘娘像接纳苏贵嫔一样接纳她们。

待年后,一直在宫中养伤的安才人脸上的痕迹早就消了下去,她不忿撕扯了手帕:

“她凭什么!”

苏贵嫔得势后,安才人过得很不好,苏贵嫔比她位份高,只需要稍稍为难她一下,她就举步艰难,哪怕好不容易等到如今去坤宁宫请安了,她向皇后娘娘哭诉时,也只等到皇后娘娘一句会查清此事给她一个交代。

安才人等啊等,等了许久,没等来消息。

她哪里还不知道,就像当初她仗着皇后娘娘不会节外生枝而得意时一样,皇后娘娘绝不会多事替她做主。

除非,她能被皇上看重。

二月初,寒风未彻底消散,哪怕领了春装,但有没人敢脱下冬装。

人裹得像球一样,云姒从厢房中出来,就冻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秋媛见到她,有点惊愕:

“姑娘怎么出来了?”

前些日子云姒病了一场,昏昏沉沉地躺了许久,谈垣初下旨,让她先养好身子,不要着急伴驾伺候。

云姒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杏眸轻抬,有点无奈:

“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

见秋媛还要再说什么,云姒只好把太医的话拿出来当挡箭牌:“太医都说我身子无碍了。”

秋媛只好咽声。

云姒这一病就是将近半个月,今日刚出来,见宫中颇有点肃条,处处安静得不行,她不禁问:

“皇上呢?”

秋媛不在意地回答:“被苏贵嫔派人请去了。”

这半年来,苏贵嫔颇有些得宠,像今日这种情况也不是头一次发生,秋媛说起来时都有点习以为常了,云姒也是这般。

彼此安静了片刻,秋媛轻叹了一口气,四周没人,她也不曾隐着情绪:

“姑娘还是要早做打算。”

云姒抬眼看她,秋媛摇了摇头,道:“按照祖训,明年三月初就又要有新的秀女进京参加选秀,至今不过一年光景,姑娘就一点都不着急?”

云姒杏眸轻颤,她不着急嘛?

自是着急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也觉得些许迫切,她比谁都清楚,不能再这样下去。

日子再这样没有一点波澜地进行下去,到最后,迟早是谈垣初逐渐对她失去兴趣。

云姒轻呼出一口气,她说:

“将要三月,红梅就要凋谢,秋媛陪我去梅林走一趟吧。”

病前,她闲来无事做了两个香囊,一个给了秋媛,一个给了自己,被谈垣初知晓后,他轻呵了声:

“怎不见你对朕献一点殷勤?”

云姒无语,只能应承给他也做一个,但是后来卧病在床,这件事被耽误了下来,如今病愈,她也得将这件事提上行程。

她大病初愈,秋媛也不想将她逼得太紧:“姑娘是该散散心。”

红梅林离养心殿不远不近,需走上一刻钟的时间,偏偏就是那么巧,云姒和秋媛一路也没遇上什么人,但当她准备抬手去折梅枝时,身后传来一串动静。

“皇上觉得嫔妾簪这支红梅好看么?”

欢笑声响在身后,云姒没转身,也知道身后来人是谁。

谈垣初被苏贵嫔邀来赏梅时,没觉得什么,但当他在梅林看见云姒时,才陡然惊觉他有数日没见到她了。

她穿一身云白色织锦裙,广袖细腰,外间披着一层鹤氅。

大病初愈,她脸颊还透着些许病弱的白,听见动静,她站在红梅下顾盼回眸,梅林中隔着二人距离,清风拂过,她头顶的梅花飘然落下,似乎是有意在给她添彩,红白交错间,却又都有点黯然失色。

苏贵嫔也看见了云姒,她的心情一下子败了下来。

云姒也没想到她会在梅林遇见谈垣初和苏贵嫔,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也算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