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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一路到了养心殿, 路元在殿前守门,瞧见云姒时,他忙迎上来, 下意识地就要喊姑娘, 余光在瞥见云姒身后跟着的松福时, 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奴才见过云婕妤。”

云姒掩唇笑了一声, 让他起身:“不习惯?”

路元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在养心殿时,云姒接触最多的人就是路元和秋媛,后来她有了位份,秋媛和她一起离开, 路元却是还留在养心殿内, 她才离开养心殿数日,对养心殿比盼雎殿还要熟悉,她和路元一同往里走,云白色宫装衬得她眉眼姣姣, 她轻声道:

“叫姑娘也是无妨的。”

路元忙忙摇头:“这不合规矩。”

他瞧得清楚,云姒这一条路走得也不容易, 如今终于是主子了,何必再叫当初的姑娘。

云姒没勉强,抬眼看向养心殿内, 殿门紧闭, 许顺福也不在外面, 她好奇:

“皇上在么?”

路元轻咳了声, 他压低声音:“昨日从盼雎殿回来后, 皇上就没出来过, 您来得正好, 这都要午时了, 还请婕妤帮帮奴才,让皇上吃点东西。”

皇上要是身子有什么差错,慈宁宫那边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

云姒在殿前停了下来,路元纳闷地看向她,秋媛忍不住道:“婕妤如今不是养心殿的人,你该进去通报一声。”

路元慢半拍回过神来,他讪笑一声:

“奴才又忘了。”

殿内很是安静,路元推门进来,许顺福觑了眼伏案处理政务的皇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压低声:“怎么回事?”

路元也和他一样放低了声音:

“公公,云婕妤来了。”

许顺福眼睛一亮,他直接出去,一见云姒就仿佛看见救星一样,云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许顺福只当没看见:

“云婕妤您终于来了,快请进。”

云姒却是没动,她谨慎地看向许顺福:“皇上心情如何?”

许顺福脸色不变,一点心虚都没有:

“婕妤这话问的,您都来了,皇上心情能不好么?”

答非所问,但也将答案说了出来。

云姒轻轻恼了眼许顺福,仿若埋怨道:“我和公公认识许久,公公坑害我时一点也不手软。”

许顺福讪笑两声,只当没听见这话,他恭敬地推开殿门,让云姒进去,自己却是站在殿外,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见状,秋媛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殿外。

松福将主子和御前宫人相处模式看在眼底,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殿门被轻轻一声响关上,整个殿内倏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谈垣初听见有人榻上台阶,一点点靠近,他只当是许顺福送茶水进来,许久,谈垣初没等到茶水,余光瞥见一双手搭在了砚台上,云白色的广袖落了一截在御案上。

谈垣初倏然抬头,待看清女子时一点没有意外,整个宫中除了她还有谁能这么自然地进出养心殿?

殿内的楹窗敞开,暖阳透过楹窗照进来,照在殿内的一株玉兰花上,也照在女子身上,她抬起眸眼,叫人越发看清了她,柳叶黛眉,杏眸红唇,桃腮粉面,尖细的下颌却是脸颊饱满而水嫩,双颊晕了一层浅浅的胭脂,很淡的妆,却是让身后颜色鲜亮的玉兰花都直接黯然失色。

暖阳驱散殿内的冷淡和暗沉,女子也给殿内添了许多亮色,她偏过头来,声音轻浅:“嫔妾还想着皇上什么时候能发现嫔妾呢?”

她也不行礼,俏生生地站在那里,顾盼生姿。

谈垣初伸手给她,语气淡淡:“怎么过来了?”

云姒乖顺地将手递给他,顺着他的力道坐进他的怀中,她睁着一双杏眸仔细瞧了瞧他,谈垣初挑眉,她瞧得太认真,让人分不清她的情绪,许久,她才一点点轻声道:

“觉得您会难过,嫔妾想来陪陪您。”

她乖顺的时候总是能贴着人心,谈垣初抬手轻拂过她的青丝,女子依旧很轻,但也有点重量,在这个时候,这点重量却是让人觉得舒心和渴求,他一点点禁锢住她的腰肢。

谈垣初有点想亲她,但他什么都没做。

云姒抬起头,殿内有些地方暖阳照不到,谈垣初的神情有一刻仿佛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也让人觉得有点捉摸不透。

云姒想起适才她来时的砚台,砚台中的墨水有点干,显然他坐在这里,也不是全心全意地处理政务。

云姒其实不是很会安慰人。

尤其是谈垣初这种情况,其实苏婕妤小产,她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在意,和谈垣初做不到感同身受,自然很难想出安慰的话。

殿内点着熏香,雪松的香味,透着一点冷清却让人很醒神,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弥漫殿内,谈垣初也没想让她安慰他,他紧紧地禁锢着女子腰肢,声音低暗:

“陪朕待一会儿。”

云姒来养心殿就是陪他的,她抬手轻轻抚过谈垣初眼底的青黑,瘪唇,道:“嫔妾昨日站得腰疼,不想待着这里,皇上陪嫔妾进殿内躺会可好。”

谈垣初眼底不着痕迹地涌上一点温色,他低声:

“今日怎么这么乖?”

云姒一点也不心虚:“嫔妾什么时候不顺着您心意了?”

闻言,谈垣初忍不住挑了下眉,她平日让人生堵的时候还少么?

但谈垣初什么都没说,他抱着她进了内殿,软塌上铺着一层绒毯,七月的天很热,殿内摆着冰盆纳凉,倒也不觉得热,云姒被他搂在怀中,她觉得黏糊,稍稍挣扎了一下,就被斥了一句:

“别动。”

云姒闷声:“嫔妾难受。”

他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今日不行。”

云姒脑子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谈垣初话中是什么意思,她蓦然涨红了一张脸,低声咬牙:“嫔妾曾听说过一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不知是否淫者见淫?”

分明是他脑子里不干不净,听见什么都往歪处想,居然还赖在她身上!

有人掐了她腰肢一把,声音从头顶冷冷淡淡地传来:

“让云婕妤失望了,朕才疏学浅,不曾听过。”

云姒被他一声云婕妤噎住,再听他否认,忍不住扯了扯唇。

他总能叫她觉得一言难尽。

不等她说话,忽然,他搂住她,轻轻低头,有视线停在她脸上,气氛很坏,偏偏没人有动作,叫人想脱开,许久,他敛下神色,语气藏着些许说不清的疲惫:“不开玩笑了,安静陪朕待会儿。”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让她陪他待一会儿,云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真的很累,她这一趟也真的来得恰是时候。

她抬眼,落在他面上,他微阖着双眼,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云姒轻颤杏眸。

昨日她回到盼雎殿时已经到了傍晚,云姒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养心殿的,但总归不会比她早,云姒瞧见了御案上满满一摞的奏折,他许是一夜都未睡。

忽然,他抬起没有搂住她的那只手,在她脸侧轻抚了抚,声音透着些许暗哑:

“云姒,别这么看我。”

他是有点难过昨日苏婕妤小产,忘却悲痛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尤其是云姒就在殿内的情况下。

春宵一刻,纵情声色。

但谈垣初不愿意。

云姒蓦然一怔,她觉得殿内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让她心底有点泛空,很难说清的情绪,让她一点点收回视线,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

她最终还是安静下来。

这一待,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殿内没人说话,整个宫殿都是静悄悄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云姒脖颈间,她翻了个身,搂住她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云姒终于坐了起来。

而谈垣初依旧躺在软塌上。

云姒轻手轻脚地替他拢了拢绒毯,她理好衣襟,离开前,云姒又回头看了一眼谈垣初。

今日是十五,谈垣初晚上要去坤宁宫,云姒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地在养心殿久留。

等出去后,许顺福和路元都在外勾头等着她,云姒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离得远了一点,她才低声道:

“皇上睡着了,待傍晚前,许公公记得叫醒皇上。”

许顺福不解:“皇上昨日一夜未睡,有什么事不如等皇上睡醒再说?”

云姒颇有点无语:

“今日是十五,皇上不记得也就罢了,公公难道也不记得?”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许顺福一门心思又都是皇上,当真将这件事给忘了去,他呐呐地摸了摸鼻子:“多谢云婕妤提醒,奴才记得了!”

云姒懒得管他,反正她都提醒过了,总归不是她盼雎殿侍寝,爱记得不记得。

云姒转身离开。

她来养心殿的消息根本没瞒住,但今日没几人关注她,在避暑名单上的妃嫔都一门心思在收拾行礼,没在名单上的也不敢肆意议论她。

坤宁宫得到消息,百枝轻声嘀咕:

“算她是个规矩的。”

今日要是十五,要是云姒在今日缠着皇上,甭管娘娘再欣赏她,百枝都在心底看她不顺眼。

皇后觑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她按了按眉心:“苏婕妤醒来了么?”

话题跳到苏婕妤身上,百枝怔了一下,才跟上来:

“已经醒了,奴婢听说太医院的人还去了一趟。”

皇后垂眸翻看案宗,语气淡淡:“太医怎么说的?”

百枝顿了顿,才低声道:

“娘娘没想瞒着她,苏婕妤自是知道了她日后不能再有孕一事。”

百枝有点忧虑:“娘娘为什么要让太医告诉苏婕妤这件事?万一苏婕妤对娘娘生出怨恨怎么办?”

虽然说娘娘在苏婕妤要偏方阻拦过苏婕妤,但不论怎么说,偏方都是娘娘给苏婕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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