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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姒尝了一口,压住了心底的反胃。

外间忽然响起一阵动静,云姒抬头看了秋媛一眼,秋媛很快出去,再进来捧着两个荷包:

“主子,是中省殿送来了月俸。”

这各位主子娘娘的月俸到底是自己派人去中省殿取,还是中省殿让人送来,都得取决于这位主子娘娘在宫中的位份和受宠程度。

只能说,宫中奴才是最会看碟下菜的人。

殿内只有主仆三人,秋媛把荷包放下时,低声道:

“来人说,主子让递的话已经递出去了,请您放心。”

云姒眸色一闪。

秋媛把银两数好,发现中省殿多送了一成过来,心底知道这是中省殿孝敬主子的,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她有点犹豫:

“他才去翊和宫不到两年,却是能得了德妃看重,将他日日带在身边,主子觉得他会来赴约么?”

云姒头也没抬,轻讽地勾唇,她声音有点凉:

“他会。”

秋媛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但她没有质疑主子。

云姒抬头,视线透过楹窗落在外间,她心底讽刺地想,陆淞当然会,他一贯是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他自觉对她愧疚不安,当然会想要弥补她。

早在和宜殿,她和陆淞重逢时,她就看透了陆淞是什么人。

宫中数次对她不利的暗算,其中德妃暗中推波助澜有几次?

云姒不知道。

陆淞一边暗暗觉得对她愧疚,或许他也会生出担忧,然后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德妃算计,这期间,他从未想过提醒过她一次。

是不是很可笑?

但偏偏这种人,还会觉得自己格外深情。

云姒觉得陆淞不愧是陆家人,表现得再愧疚不安,说得再好听,其实他和他那对父母根本没什么区别。

*******

当夜是十五,坤宁宫侍寝。

在坤宁宫要熄灯时,翊和宫也叫了水,床幔垂下来,挡住床榻上的春光,德妃半仰着修长的脖颈,她轻轻喘着气,呼吸稍有些局促。

归秋送水进来时,瞥了一眼,陆淞正低头跪在地上。

归秋忽然有点怔然。

一个曾读书准备考取功名的人,如今落得这份处境,究竟是会觉得被看重而欣喜,还是会觉得被羞辱被怀恨在心?

归秋不知道,但她这时却是意识到了陆淞的可悲之处。

归秋扶着娘娘进净室清洗,许久,净室内传来德妃颇有点餍足的声音:

“退下吧。”

等归秋再出来时,外间已经没了陆淞的人。

厢房内,陆淞低着头,不断清洗着手,他不要命地擦着手,似乎要把手擦掉一层皮,直到双手通红,他才彻底停了下来。

他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他才又出去了一趟,重新打了一桶井水。

井水冰凉,他站在净室内,从头浇下。

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裳,扑头盖面地淋下,浑身湿透,窗户没关,一阵风吹进来,他浑身轻微地哆嗦,他低垂着头,但如果细看的话,会看见他唇色一片惨白。

翌日,要请安时,德妃还没看见陆淞,她抬了抬眼:

“人呢?”

归秋立即派人去寻陆淞。

等到了陆淞厢房,才发现陆淞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脸色潮红,明显是病得不轻。

宫人回报后,德妃极快地皱了皱眉,归秋看了眼时间,恭敬提醒:

“娘娘,请安的时间要到了。”

闻言,德妃没再费心神在陆淞上,只漫不经心地交代了一句:“去太医院请个医官给他瞧瞧,别把人病死了。”

太医院除了太医,也有一些医官和医女,这些人没有正式官职,却是也有真才实干,底下宫人病了,也能使点银两让他们治个病。

陆淞这一病,就病了数日。

德妃亲自去看了一趟,见他脸色还是很差,当日听医官说,要是放任不管,人许是能直直烧死。

德妃见状,只能让他养着病,还温和地嘱咐:

“好好养着病,等病好了再来伺候。”

她让归秋把库房中的百年人参都拿了出来,给陆淞补身子。

陆淞惶恐,他从床上坐起来,想要谢恩,被德妃拦住了,她轻笑了一声:“你是本宫的人,和本宫客气什么。”

陆淞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恭顺地低下头。

九月二十三,是皇长子的生辰,德妃早早让人做好准备,待给皇后请安后,她难得没有直接回翊和宫,而是让仪仗去了御前。

云姒在她后面从坤宁宫出来,她坐上仪仗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德妃仪仗离开的方向。

秋媛跟在仪仗旁边,声音很轻,只让云姒一个人听见了:“听说陆淞病得很严重。”

云姒一点不在意,她垂下眼眸,轻声道:

“今日是皇长子的生辰,德妃不会有心思注意到他,他从来不是个蠢人,只看他是否想做罢了。”

陆淞要是真的想见她,自然会寻到办法前来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