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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雎殿的烛火燃了一夜。

谈垣初派人去请林太医时, 云姒一脸不解,没来得及阻止:

“这么晚了,您又请林太医进宫做什么?”

谈垣初垂着目光, 视线落在女子的小腹上, 云姒被他看得都浑身不自在, 她推了推谈垣初, 谈垣初才回答她:

“在女子有孕一方面,太医院无人能出林太医左右。”

云姒当然知道林太医,她顾忌的是这样太过招眼了。

谈垣初掀起眼看向她,似乎猜到她的想法, 他轻描淡写地提醒道:

“只要你怀着皇嗣, 就注定会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和你请不请太医没关系。”

云姒眨了眨眼。

谈垣初见不惯她这样,问:“想说什么?”

云姒轻咳了一声,小声嘀咕:

“您也知道您后宫没有省油的灯啊。”

谈垣初轻眯了眯眼眸, 瞧瞧,这有底气了, 说话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哪有半点刚才乖巧的样。

没等到林太医,云姒就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趴在谈垣初怀中, 杏眸耷拉着, 困倦得有点迷迷瞪瞪, 谈垣初轻抚她的背后, 低声:

“朕等着就行, 你睡吧。”

她瓮声瓮气地在他怀中摇头:“……陪您。”

许是困倦得厉害, 她声音软趴趴的, 衬得她格外乖顺, 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中,谈垣初心底涌上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其实让他细说他喜欢她什么,谈垣初也说不明白。

偏偏她轻而易举地就能拨动他的情绪。

只有一点不好,她演戏不好,总是让他轻易就发现她是在骗他。

谈垣初垂下视线看她,女子说着要陪他,但人埋在他脖颈中,呼吸渐渐平缓,她仿佛在挣扎,上下眼皮子不断在打架,谈垣初没有出声,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幽静暗淡,四周宫人也全部收敛呼吸,给某人腾出一个安静的环境。

林太医到了后,服身就要行礼,被谈垣初颔首,无声地打断。

十月的天,秋风涩涩,林太医却是热出一头热汗,他见状,忙忙噤声,恭敬地替被人搂在怀中的女子把脉。

脉象是滑脉无疑,只是有点微弱,让人会觉得不确定。

林太医松开手,再抬头,却发现皇上一直在看着他,林太医忽然有一种感觉——皇上好像是在紧张。

意识到这一点,林太医忙忙低头,掩下眼底诧异,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婕妤,心底越发谨慎,不敢有半点怠慢,他低声:

“皇上,云婕妤是喜脉无疑。”

殿内静了片刻,谈垣初眼睑好像轻颤了下,许久,他抬头已经敛下了情绪,轻微颔首:

“辛苦了,下去领赏。”

林太医不敢出声道喜,他松了一口气,要踏出殿门时,他余光瞥见了什么,让他倏然一怔。

男子伸手碰了碰女子的小腹,一触即离,他紧绷了唇线,似乎有点紧张,也到处透着些许小心翼翼。

林太医惊愕地收回视线。

宫中妃嫔有孕常请他诊脉,他见过太多妃嫔被诊出有孕的现场,但他好像从未见过皇上有过这么一面。

往日常听说云婕妤得宠,林太医只觉得有些夸大其词。

直到今日,林太医才知道这道传言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许久,殿内没了旁人,只剩下谈垣初和云姒二人,云姒早睡了过去,谈垣初却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眼底没有一点困意。

他一手护住云姒,掌心轻轻地搭在她小腹上。

那处一片平坦,根本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谈垣初很难想象,这里会孕育一个生命,日后会喊他父皇。

他不是第一次当父皇,却是头一次有种后知后觉的奇妙和喜悦,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不可抑制地翻涌。

父皇在位时,谈垣初其实不理解,同是父皇子嗣,为何父皇会百般偏心。

而今日,谈垣初却是隐约懂了。

有妃嫔母凭子贵,自然也会有皇嗣子凭母贵。

云姒只是才查出有孕,他便开始想着她日后诞下皇嗣后该要如何。

可在往日其余妃嫔有孕时,他情绪总是淡淡,觉得这个皇嗣未必能平安降世,他过早付出感情,许是只会落得一场空。

他吝啬得只肯报以一点期许。

不公平。

谈垣初至今终于懂得一视同仁这四个字有多难,一旦心有偏向,很难行事不有偏颇。

许久,夜深人静时,殿内响起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有人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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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姒醒来时,又到了辰时,她迷瞪地坐起来,半晌才想起来,她昨日好像把谈垣初给忘了。

自顾自地睡了去。

云姒哀嚎了一声,痛苦地捂脸。

吓得秋媛一跳,秋媛忙忙掀开床幔,上下打量主子,不放心地问:

“主子是哪里不舒服?”

昨日云姒被诊出有孕在身后,盼雎殿的奴才都被皇上敲打了一遍,现在云姒就是打个喷嚏,殿内宫人恐怕都得提心吊胆。

云姒捂着脸,探头探脑地看了眼四周,低声问:

“他呢?”

秋媛疑惑:“今日有早朝,皇上在卯时左右便离开了。”

云姒长舒了一口气。

她起床穿衣裳,才回答秋媛的问题:“我没事。”

等视线瞥见小腹时,云姒轻颤了颤杏眸,她不由得伸手搭在小腹上,许久,她呐呐地收回手。

说实话,什么感觉都没有。

要不是太医说她是有孕了,她根本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直到早膳被送上来,云姒半点食欲都没有,才有了一点真切感,她想起什么,紧蹙着黛眉,迟疑地问向秋媛:

“你说,再过一段时间,我会不会也闻到一点异味就吐得昏天黑地?”

云姒被折腾过,一点都不想再来一遭。

秋媛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主子自己吓唬自己做什么?”

“奴婢觉得主子腹中的皇嗣是个乖巧懂事的,也许压根不会折腾主子。”

云姒小声嘀咕:

“我倒是巴不得如此。”

早膳后去坤宁宫请安,在经过褚桉宫正殿时,云姒不着痕迹地朝正殿瞥了一眼。

秋媛看在眼底,低声道:

“当初苏婕妤有孕,皇上都晋了她的位份,主子别急,您迟早会住进去的。”

能搬进正殿,就代表她成了三品娘娘。

听出秋媛话中的含义,云姒轻勾了勾唇角,这后宫妃嫔无数,只有做到三品娘娘才算是熬出了头,要是能够升位,云姒自然会觉得喜不自禁。

但云姒还存了理智,她轻垂眼睑,抿了抿唇:

“到底不同。”

从贵嫔升到婕妤,和从婕妤升到昭仪,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三品以上才能算是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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