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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诀想用自己的死将荣郡王府摘出来, 但容昭还是插了一手,又将荣郡王府带入更危险的旋涡。

当然,这也要看荣郡王府干不干。

选择权在他们。

容昭将那纸张递出去, 这不是三百万两的银票,走银行到底有风险,这是一个放着三百万两银子的地方。

荣郡王和裴承陵愣愣看着这张纸。

“若是荣郡王府想要支取,就到这地方去。”容昭将纸放下, 随即便转身离开。

她来的突然, 同样走的也很突然。

等到她离开后,荣郡王喃喃道:“她是什么意思?三百万两, 为什么给我们这么多钱?”

裴承陵却是目光如电,猛地拿起那张纸,捏紧,声音沙哑:“这是承诀的买命钱, 怪不得她说服皇上将公开斩首换成毒药……毒酒, 多了可操控的机会, 而且这是三百万两。”

不是三万, 三十万,是三百万!

三百万两是个什么概念?足够许多人为了钱不要命!

斩首是公开的刑罚,但毒酒不是。

荣郡王瞳孔一缩, 眼睛亮了起来。

随即他看向裴承陵,轻声道:“承陵,你和承诀一贯不睦,你知道这样做一旦失败会有什么下场?”

裴承陵深吸一口气,轻嘲一声:“我一直想堂堂正正赢他, 现在这种赢胜之不武,他愿意为荣亲王府去死, 我又怕什么?”

就当……还他为荣郡王府的牺牲。

荣郡王握着他的手,露出笑容,他一直想让两个儿子关系和睦,可始终没有成功,如今到了生死一线,兄弟毕竟是兄弟。

“容世子大恩,当初我投资她,是最正确的决定。”

那时候,容昭说钱能救荣亲王府。

如今竟然一一应验。

荣郡王府。

容昭戴上帷帽,回头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荣郡王府会怎么选择,如果裴承诀一心想要保住的家族选择不冒险、牺牲他……那就是裴承诀的命。

他自己做的决定,他自己承担后果。

容昭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抬脚上了马车,马车离去。

-

两日后,四月十三日,一杯毒酒送入大理寺。

荣郡王府哭嚎一片,荣郡王到现在都还在宫门口求皇上,收到裴承诀伏诛的消息后,当场晕厥,被抬回荣郡王府,据说还没醒来。

永明帝赐的毒酒,宫中的太监送来,谨王的人、三皇子的人、大理寺的人,同时在场行刑。

京城双杰,一代惊艳绝伦的世家公子,就这么彻底落幕。

而荣郡王府大公子裴承陵竟然草草将尸体收敛,还说:“裴承诀是罪人,从今往后,我荣郡王府没有二公子裴承诀。”

那尸体竟然就随意一裹,让人抬去埋了。

这不就是趁着荣郡王昏迷,所以行如此无情之事吗?

虽说是罪人,不能给他死后风光,但也不至于就这般草草了事?

一时之间,裴承陵颇受人诟病。

“裴承诀竟然就死了,当初他与裴世子一黑一白,打马而过的场景我现在还记得。”

“我也记得,还有去年元宵,裴二公子一曲古琴,余音绕梁,何等风华。”

“唉,可惜,竟是亲事都没成就死了,他那大哥更是连死后颜面都不给他!”

“你不知道吗?裴大公子和裴二公子不是一个娘生的,原本就在争荣亲王的爵位,所以荣亲王没立世子,裴大公子恐怕早就盼着裴二公子死了!”

“可不是,裴二公子让他们家降爵,他肯定不高兴啊。”

“可悲可叹可惜。”

……

众人摇摇头,一脸唏嘘。

那等世家公子,竟然就这般草草落幕,生前尚未展示才学,死后更是狼狈,大哥一点体面也不给……

而他们不知道——

在裴承陵收敛尸体的时候,有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被人悄悄抬到团团工坊后面……

团团工坊后面有一间小屋,一般是容昭或者工坊负责人裴关山待着的地方,寻常人都不会去。

前面团团工坊都忙得热火朝天,更不会有人绕到后面去。

当初容昭躲人,就是躲在了这里,还与京城双杰对坐喝茶,遗憾没能以真实模样与他们相交。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间小屋反而极为安全。

张长言呼出一口气,感叹:“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大笔银钱砸下去,不管是谁,总会心动。”

裴关山神情复杂:“是呀,有钱能使鬼推磨,只寻常人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通常行贿,一二两万就是天文数字了。

买裴承诀的命花了三百万两,如何能开不了道?

容昭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一碗汤药与几瓶其他外用药,递给裴关山他们,“给他处理下伤口,现在不方便找郎中,只能我们自己处理了。”

裴关山点点头,容昭便走了出去。

-

裴承诀没想到自己还活着。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容昭压了压他的肩膀,神情淡淡:“你的伤很严重,没有大夫,躺着不要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死后的世界是得偿所愿。

裴承诀眨了眨眼睛,缓缓伸出手,轻轻碰触容昭的脸颊。

温热的。

他真的还活着。

那天他还以为是最后一次见容昭,没想到竟然又活着见到了……

他的声音沙哑:“怎么回事?”

旁边,张长言很不爽他醒来就摸容昭的脸,撇撇嘴:“你这条命可贵得很,阿昭给荣郡王府预支了三百万两才买到。”

裴承诀一怔。

他再看这个小木屋,容昭、裴关山、张长言、关梦生,他们四人竟然都在。

他动了动,面色苍白,声音嘶哑:“你们怎么做的?”

关梦生一脸感叹:“就是张三说的那样,花钱啊,你爹直接给我爹送了一百万两,把我爹这种贪生怕死的人都给诱惑到了。”

好家伙,一百万两!

那钱送来的时候,关大人就已经懵了,当场心动。

他爹是贪生怕死,而且还算有些清廉,在大理寺这个职务上,从来不敢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可那是一百万两啊!

也没人给他送过一百万两考验他。

再加上要救的人是裴承诀,还有关梦生敲边鼓,关大人才肯同意冒险。

裴承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容昭便直接给他解释:“你父亲和大哥四处想办法救你,我给他们预支了十年收益三百万两。你家的人不好在外面行动,就找了关山帮忙活动,他一向在外与你关系不睦却又有联系,做事反而方便。”

“关山牵线,梦生将钱送到他爹面前,一百万两,关大人心动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犯人是你,关大人才会心动这一百万两。”

“有了关大人帮忙,剩下的人就更好买通,没人能不为利益所动,除非好处不够。最难的是那个送毒酒的太监,这是张三帮忙,悄悄动用了张皇后的关系,让他‘粗心大意些’,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你。”

一环扣一环,他们都在行动。

这条命救得不容易,他们都对得起过去的情意了。

裴承诀神情越发呆愣,半晌,这样一个上刑都没哭的世家公子,红了眼睛。

他看着他们,声音轻轻:“谢谢。”

裴关山别开视线,叹口气:“看着你这样死了,有些可惜,罪魁祸首不是你,你有错,但你也是……我们的兄弟。”

张长言也道:“是呀,看你死了怪可惜,而且阿昭会难受。”

关梦生拍了拍裴承诀的肩膀,“都是一起欺过君的人,再偷偷犯一次大罪,也不怂。不过,你要感谢就感谢阿昭吧,若非是她让皇上将斩首变成毒酒,我们也没有狸猫换太子的机会。”

裴承诀看着容昭,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他能活着,是因为阿昭。

换成毒酒、三百万两,都是她先出手,这样的危险之事,她为了救他,也做了。

容昭轻叹口气:“你也曾多次助我。”

不帮裴承诀,她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不过,她也只是帮了一步,剩下的是其他人帮的,是荣郡王府的努力。

裴承诀依旧盯着她。

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却还活着,终究需要点时间去适应。

他整个人都像是易碎的瓷器,带着说不出的脆弱感。

容昭:“你大哥为了收尾,背了些不好听的名声,他有句话托我转告给你……”

裴承诀声音轻轻:“你说。”

容昭缓缓转述:“从此以后,这世间再没有裴承诀,荣郡王府再没有裴二公子,你好自为之,愿你长命百岁。”

裴承诀闭上眼睛,两颗眼泪从眼角滑下。

裴关山无声地叹口气。

虽说裴承诀没有死,可是,他再也不是裴承诀,再也不能是裴承诀了。

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救他出来的人,他都得藏好,再也不能做裴承诀,得改头换姓,甚至要远离京城……

这对于一个世家公子而言,无疑是难过。

关梦生安慰:“好歹还活着,你这条命可值三百万两,好好活着吧。”

裴承诀睁开眼睛,轻轻点头。

他的面色依旧苍白,眼神黯淡无光。

张长言喃喃:“他以后去哪儿?肯定得找一个再也没人能认出他的地方,否则,终究还是危险。”

裴承诀苦笑,摇摇头:“我分明还活着,其实也已经死了。”

“裴承诀”死了,活下来的只能是另一个名字。

容昭垂眸看着他,声音平静:“裴承诀,三百万两将你救出来,不是让你躲着伤春悲秋,也不是让你痛苦自己丢失的身份、名字、家人朋友,你该做些其他。”

裴承诀怔怔看着她,喃喃:“我还能做什么?”

他不能现于人前,甚至不能高调,否则,很可能又会带来灭顶之灾,如今这种情况,他还能做什么?还能施展自己的抱负?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容昭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躺着的裴承诀,神情冷漠:“裴承诀,你要是一直这个态度,这三百万两真是白花了,京城不能留你,大雁朝还很大,大雁朝不能留你,如今还有海外。”

裴承诀一愣。

容昭勾了勾唇:“海外国度众多,如今不过是找到一个最近的炎国而已,再继续探索,还有更多的国家,更多的大陆……”

顿了顿,她轻声喃喃:“也许还有没政权的新大陆,可凭施展,天下之大,哪里装不下一个你?一身本事,总能找到用武之地。”

不仅裴承诀愣住,就连旁边几人都愣住了。

他们都以为,裴承诀被救出来后,从此以后,恐怕都只能躲藏着生活,隐姓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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