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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钟弥时,仍觉得她的香味,是清凉又独立的。

用酒杯示意方向,他在钟弥耳边说:“不要喝多了,那边有餐台,去把你的酒换成果汁。”

钟弥捏住杯柄,目光扫视一圈,轻晃晃这杯比她年纪都老的Latour,凭心说这种酸涩和醇香并重的红酒她品鉴不来,但得知酒庄年份,又难免有些暴殄天物的自责。

“我用果汁跟他们喝,会不会显得不礼貌?”

他将钟弥手里的杯子取走,随意放进穿场服务生的酒盘中。

“在这里,你可以不礼貌。”

寻到一份心仪甜点,小银叉携细腻奶油入口即化,钟弥抿起唇还在细究他方才的话,在这里是指哪里?

他的身边吗?

钟弥不禁拎拎嘴角一笑,舌腔溢出一丝奶油甜味。

她没有再上前,靠在餐台边,不远不近看着沈弗峥,见识了这位沈四公子的别样风采,衣香鬓影,游刃有余。

众星捧月的吹捧场面,钟弥不是没见过,只是他过分出尘,连这些阿谀奉承,落在他身上都恰如其分,好像他本就如此。

担得起如此盛誉。

晚宴后,司机将车开来公馆门前,他们正要走,忽然闭合的车窗被敲。

一道悦耳的女人声音传进来。

“沈先生,方便送我回酒店吗?”

深色玻璃徐徐降下,车窗外那张脸,一见之下,叫钟弥都不由吃惊大手笔。

州市这样的地界,终是不如炊金馔玉待鸣钟的京市,今天这场晚宴规格并不算高,也像是在迁就某人,刻意低调。

可这样颇有名气的女明星,能被请来为这晚宴的余韵收尾,这位试图巴结沈弗峥的幕后金主,着实担得起一句诚意十足。

钟弥没忘自己今夜的任务。

愣神只在几秒间,窗外那位女明星亦在打量车内的钟弥,显然是惊讶,她不知道这位据说位高权重的沈先生车上已经有了人。

钟弥烟视媚行,往沈弗峥肩上一靠,娇嗔道:“沈先生好雅兴啊,今晚是要玩双的么?”

说完靡词,她笑着斜乜车窗外,软缎般的声音,吹气如兰,也带着一丝挑衅。

“这位姐姐,都会玩什么啊?”

到底是公众人物,平日也端惯了架子。

女明星霎时变了脸色。

她收的钱里可不够这种恶心人的项目,要不是前阵子去粤市输了太多,窟窿填不上,这笔钱又刚好来得爽快,这种地方她都不愿意来。

毕竟早不是刚入圈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所谓位高权重的老板她见得多了,老板还分三六九等呢,眼帘一瞥,不过一辆A6,算得了什么。

后来有人叫她去网上搜搜这车,再打听打听沈弗峥之前都是跟什么人打交道的,继续开A6可能只是因为他低调惯了。

她才恍然知道,自己曾经错失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女明星走了,车子徐徐驶入浓深夜色中。

沈弗峥夸她演得真。

“也不都是演啦,沈先生这样的人中龙凤,自然是要抢破头的。”钟弥离开他肩膀,眼底灿笑,却半点真意也无。

今晚陪沈弗峥应酬,虽然有他“可以不礼貌”的纵容,钟弥还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坐车不舒服,头晕胸闷,想下车走。

任务已经完成,她拿起自己的手包,大大方方一倾身,麻烦司机在前头靠边停,跟沈弗峥说:“沈先生不用送我了,我不太舒服想吹吹风,就在这儿下车了,祝您——今夜好梦!”

沈弗峥自然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深夜逛大马路,太不安全,万一出了事,也不好和章老先生交代。

钟弥倒叫他不必忧心这个。

脑后的木簪子一拔,乌浓长发微卷着散开,仿佛完成任务卸下了旗袍美人的面具,双臂张开,倩影融进夜幕。

“沈先生,这里是我家唉,我很熟的,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读的高中离这儿不远,这边的每条路我都认识,不会不安全的。”

她头发散开、飞舞,一时从她方位吹来的风里都有了香味。

沈弗峥闻到,又分辨,像夜间盛放的花,重瓣潮湿,带着薄露一样的新鲜香气。

忽而怔思,他想起,拜访章载年那天,章宅的老仆人称她为弥弥小姐,问及是哪个弥字。

对方说,弓尔弥,是“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的弥。

时隔数日,他才恍然,她的单名一字,是多贴切的形容。

“你想吹风,我可以陪你走,就是要麻烦钟小姐领路了,这里我不熟,至于我的安全——”

他稍稍弯唇,似夜风撩起一页薄纸,声线融了酒精,不那么清凛。

“也仰仗钟小姐了。”

钟弥短暂顿住,后又失笑,露出洁白贝齿:“好吧。”

附近有个植物公园,不过已至深夜,看不见什么人影。

州市空气好,植被覆盖率很高,即使是城市中心也有多处保留着古都风貌,随处可见葳蕤花木,连一些街道路灯的设计,都如旧时灯盏,古色古香。

路过斜坡花圃,青石板路两侧,粉蔷薇开得正盛。

钟弥摘花扎了手。

她皮肤白嫩,刺间立刻冒出一点显眼的红。

轻轻“咝”了下,她低头看这伤处,哝声自言:“果然我妈说的没错,窃玉偷香风流事,色字当头一把刀。”

沈弗峥听了个新鲜:“你家里教你这些?”

“教啊。”

钟弥轻快应着,捏紧微微刺痛的指尖,朝沈弗峥看去。

女明星自荐枕席都岿然不动。

“我感觉,沈先生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她将摘来的花别在耳边,夜风抚撩丝丝缕缕的碎发,如软云薄雾,她挽起,又一次次被吹散。

沈弗峥不动声色看着她。

良久才出声说:“色字当头一把刀,我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