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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考虑得很好。”

他的话太客观,客观到缺乏情绪。

隔着电话钟弥拿不准,索性不猜了,直接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说是在给你压力?”

“我们这是在沟通,弥弥,不要乱想,问题被提出来,才更容易解决。你这样很好。”

微微刺鼻的甲油胶味散掉一些,钟弥轻轻往甲面上按,还没干透,留了浅浅指纹,但她懒得管了。

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盯一旁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犹似见真人,说:“你总是夸我。”

“谁没有夸你?”

他声线温和,语气稍稍一扬,居然有种要找人算账的计较意思。

钟弥抿唇一想,才发觉自己就是一个在鼓励和夸奖环境中长大的人,或许早慧,也在家里循循善诱的温柔教导中知晓一些纸上谈兵的世故规则。

心思是清明的。

但你真叫她往浑水里蹚,待在逆境里挨磋磨,百忍成钢,根本不可能。

她会立马跑的。

这种取舍,她做起来比谁都快。

而沈弗峥看她,比她自己看自己都准,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也知道她喜欢什么。

时刻保护,偶尔指引。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没有理由不开心。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叫她一次次清醒又深陷,叫她领教,爱是引颈受戮的枷锁,是不顾明朝的宿醉。

除了家人,也只有沈弗峥能让她不由自主露出那种小女生偏要找茬的娇态:“那你也不能乱夸啊,说话要负责,那你跟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吗?”

那边居然无声,在犹疑?

钟弥似逼供一样着急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语气平平,又似乎被她逗出一点笑声,说:“我在想,我跟你说的每句话,的确不能保证都是真的,你也是成年人,有时候也要学会分辨和质疑。”

分辨和质疑?

钟弥脑子一瞬间负荷过重,混沌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分辨出任何,也不知道该质疑什么。

“我要分辨质疑什么?你举个例子看看,作为交换,你举的这个例子,我不计较你为什么说假话,而且会重新考虑你的真实想法。”

“确定吗?”

“确定啊。”

钟弥做好准备,等电话里淌过几秒安静,就听到一道颇有条理感的成熟男声说。

“就比如——”

“你这次回州市,我说你很久没回去了,这次回去多陪陪你外公和你妈妈,我的真实想法是,我希望你快点回来,我希望你多陪陪我。”

话落,电话里陷入空前的沉默。

钟弥搭在桌沿的脚,圆润脚趾已经颗颗蜷缩紧绷。

过了许久,她多余解释一句。

“……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我已经陪你很久了。”

“我知道这很无理,所以说了假话,”稍稍一停,他补充一句,“但也希望你可以分辨质疑。”

钟弥持续失语。

这一刻,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不久前拨电话给沈弗峥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恋爱的魔力真不可思议,多巴胺分泌上头,什么烦恼都能抛到脑后。

更有魔力的是沈弗峥。

他总能不声不响就带动她去沉浸投入,床上床下都是,就好比此刻,他暗示想她,不过三言两语,钟弥的心就跟被小勾子吊起来一样,反而成了相思病更重的那个,恨不能今晚就飞回京市见他。

“给你买明天下午的机票,到时候让司机去接你,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以前只觉得这人像老狐狸,现在需要思考这是什么品种的男狐狸精,虚假的稳重皮囊,好大的勾人本事。

钟弥深深吸一口气,最后听到自己不争气的声音。

“好。”

“突然改行程,跟妈妈外公那边好交代吗?”

钟弥心情复杂地弯起唇,心想又说假话了是吧?精致利己的黑心资本家,你会在乎我不好跟家里交代吗?

“好交代啊。”

钟弥故意说得大大方方,“我就说我遇见妖精了,失了心智,现在谁都别管我!”

沈弗峥失笑,低低顿顿的笑音,沉醇磨人耳朵。

“等你。”

钟弥硬是拔高主题:“等我回来降妖除魔!”

他既应和又纵容:“等你回来随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