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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室内静的异常,只炭盆内果木炭在燃烧时发出一阵又一阵“噼啪”连响。

李锦鸿扔下手里的面具,一步一步朝着苏霁华逼近。

苏霁华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往后退,瞪着一双眼,神色惊惶。她能清晰的看出李锦鸿双眸之中的狰狞寒意。

一个男人,为求生,抛弃了家族,抛弃了妻子,毁了面容。心中有怨,心中有恨。李锦鸿知道自己压抑太久,当他看到苏霁华和贺景瑞在一处时,心里那股暴虐之气便猛然升腾而出。

“华儿。”李锦鸿神色哀切的看向面前不断往后退的人,“你怕我?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苏霁华咬牙,瞪视面前的李锦鸿。李锦鸿脸上的疤痕坑坑洼洼的覆在面颊上,丑陋而恶心,但更让苏霁华恶心的是李锦鸿这个人。

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外头置外室,生儿女,到头来还要埋怨她。

这个人不知生死那么多年,她凭什么就只能守着他的牌位过活,她也是个人啊,她也想要被宠爱,想要儿女成双,承欢膝下,想要好好的过日子。

“华儿。”

苏霁华退无可退,脚下一跌就摔在了榻上。

榻上铺着细薄软被,苏霁华软绵绵的跌下去,却感觉如坠冰窖,浑身发寒,臂弯木木的撑在那里,麻麻的毫无感觉。

李锦鸿趁势而上,他压着苏霁华的肩膀,在触及到那温软触感时,眸色陡然一变。“华儿,待我们洞房花烛夜后,咱们就重新开始。”

“李锦鸿,你当真以为咱们能重新开始吗?”苏霁华抑制住自己发颤的嗓音,双眸通红的瞪向李锦鸿。

“为何不能,只要华儿变成我的人,便能与我重新开始。”李锦鸿已有些痴狂,他盯着苏霁华看,掌劲愈大。

苏霁华陡然感觉自己双肩巨痛,就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样。

“华儿可是在怨我多年不归?我也是迫于无奈啊,若是我回了,那便会没命。我知晓华儿心疼我,定然会理解我的苦楚。”

理解你大爷!

苏霁华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的双肩疼的厉害,可是李锦鸿手劲极大,竟还在施力,苏霁华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肩骨被揉捏时发出的恐怖声音,刺耳悚然。

看到苏霁华那张惨白面容,李锦鸿脸色陡然下沉。“华儿,你不愿原谅我?你为何不能理解我?”

苏霁华疼的厉害,浑然听不见李锦鸿在那咋咋呼呼个什么劲,直到她听到左室门口传来梓枬的尖利惊叫声,伴随着茶盏落地,刺破了春悦园的怪异平静。

“啊……”端着热茶进来的梓枬一眼看到被男人压在榻上的苏霁华,当时就头脑发热的抽出绣篓子里头的银剪子朝男人戳过去。

苏霁华面色大变,急的嗓子都破了音。“住手!”

李锦鸿是个武人,即便毁了一张脸,反应却尤其迅速,他避开从背后而来的银剪子,一脸感动模样的看向苏霁华。

“华儿,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苏霁华忍痛起身,一把夺过梓枬手里的银剪子呵斥道:“梓枬,不要乱来。”话罢,苏霁华突然抬手,一剪子就捅进了李锦鸿心口。

李锦鸿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感觉心口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只见那锋利的银剪子缠着一股破式海棠和一股回旋式卷草,齐整的破开袄袍,戳进自己心口,刃尾部錾刻的飞鸟被鲜血浸湿,恍然便栩栩如生起来。

“这种事,当然要我自个儿来做。”苏霁华咬牙蹦出这句话,面色虽狠,指尖却在发颤。

头一次做这种事,皮肉往下戳去时,有一瞬爽利,但过后便是无尽的后怕。苏霁华毕竟是个不见血腥的深闺女子,她收回手,整个人站在那里有些浑噩,脑子乱哄哄的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小泉的手艺天下第一,银剪子虽小,却很锋利,李锦鸿的身躯轰然倒地,面上带着一抹明显的不可置信。

“大,大大大……”梓枬大着舌头,连句话都说不明白了。

苏霁华猛然喘息,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袄裙扔在李锦鸿身上,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喊,“来人啊,进贼了,来人啊!”

听到苏霁华的喊声,梓枬也慌慌张张的应和,没头没脑的冲出去唤人。

人来的很快,大概只是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罢了。第一个进到左室里面的人是白娘,她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李锦鸿,吓得浑身发颤,直接上前便唤,“大爷,大爷!”

白娘跪在李锦鸿身旁,用绣帕擦拭着李锦鸿伤口处不断涌出来的血,整张脸惨白,就像外头未铲干净的烂雪。

左室里头闹哄哄的涌进来许多人,苏霁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人将李锦鸿抬走,耳边萦绕着白娘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就像唱曲似得带着一股子悲切凄感。

“白娘。”苏霁华开口,唤住正准备跟着人群一道往外去的白娘。

白娘身子一顿,转头看向苏霁华,一双眼哭的跟核桃一样,勉强挤出一条缝。

“你一个外人,跟着乱转什么呢?”苏霁华的声音有些哑,但却带着一份薄凉清冷,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娘,眼中透出嘲讽。

白娘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咬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贼子,怎么惊动这么多人。”苏霁华按住自己发颤的僵冷指尖,提裙坐到一旁绣墩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压惊。

茶香氤氲,散开萦绕在鼻息间的血腥气,苏霁华心口发虚,却力求面色平稳。

白娘盯着苏霁华看,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朱婆子遥遥赶来,瞧见李锦鸿的模样,当即就扯开了腔,使劲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喊。“哎呦,我的章公子啊,怎么一会子不见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老奴可如何向大太太交代啊……”

“章公子?哪里来的什么章公子?这明明就是一个宵小之徒。”苏霁华霍然将手里的茶碗往地下砸去,止住了朱婆子的哭叫声。

众人动作一顿,白娘抽抽噎噎的道:“大奶奶,这是章公子啊,大太太的远方侄儿,不是什么宵小之徒。”

“什么?”苏霁华面色大变,表情惊讶道:“大太太的远方侄儿来我的春悦园做什么?还在我的闺房内,这不是存心坏我的名声,抹黑李家吗?”

看着面前义正言辞的苏霁华,朱婆子和白娘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直至半死不活的李锦鸿闷哼一声,众人才回神似得将人给抬出了春悦园。

这一出闹得厉害,大太太自然要去问苏霁华的话,苏霁华抽抽噎噎的说自个儿哪里知晓这长的跟癞蟾蜍一样的人是您的远方侄儿,若是知道了,她又哪里会拿银剪子戳上去。

大太太被苏霁华噎的没话,心里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怒目圆瞪的模样活似一只老蛤.蟆,但因为李锦鸿重伤未愈,大太太没有闲工夫跟苏霁华瞎扯,只呵斥了人几句便放回去了。

回到春悦园,左室内已然让人收拾干净,苏霁华躺在榻上,盯着隔壁院子的正屋二楼瞧。

听说贺家二郎昨日进宫,至今未归,所以当然不会听到这处闹出来的大动静。

“大奶奶。”梓枬白着一张脸进屋,给苏霁华端了吃食来。昨日里的事着实将这个老实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你也没用膳吧?一道用吧。”苏霁华给梓枬捻了一块软香糕。

软香糕,以姑苏都林桥为第一,应天府为第三,用糯米粉和粳米粉合制而成,白细爽香,松糯可口。

但梓枬现在哪里有心思吃的下东西,即便这软香糕再美味,她只想起昨日里的事便心惊胆战的厉害。如若罗翰表少爷在这处,还不掀翻了李府这宅子。

“大奶奶,您难道不怕吗?”梓枬不知那章宏景便是李锦鸿,只信了苏霁华昨日里说给众人听的一番话,权当是苏霁华认错了人。

“不怕。”苏霁华往嘴里塞了一口软香糕,声音含糊道:“可惜。”可惜没把人一剪子戳死,还留着一条狗命苟延残喘,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能反咬她一口。

嚼着嘴里的软香糕躺倒在榻上,苏霁华疲惫的阖上眼眸。

梓枬见状,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啁啁……”朱窗半开,鹰从中挤进来,落到那盘子软香糕上。

贺天禄飞身而进,一把抓住鹰,可惜那盘子软香糕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

苏霁华被吵醒,她侧眸看向那搂着鹰站在软香糕前面一脸纠结神色的贺天禄,声音微哑道:“毁了我的糕点,就替我去办件事吧。”

贺天禄神色警惕的看向苏霁华,没有应。

苏霁华兀自道:“替我去将那个章宏景解决了,不管你是拿枕头闷死还是刀子戳死,只要让他死的透透的就好。”

贺天禄看向苏霁华的表情变幻莫测,他抿唇,摇头,扯着鹰要走,身后传来苏霁华懒洋洋的声音,“你既然不愿杀人,那就去替我将李珠的头发给剃光了吧。”

“啁啁……”鹰从贺天禄的手里挣扎逃出,叼着软香糕逃远。

贺天禄眸色怪异的盯着苏霁华看了片刻,然后飞身出了朱窗。

二舅舅让他看着这李家大奶奶,在他看来,这李家大奶奶怕是得了癔症。

“唉……”苏霁华幽幽叹息,撑着下颚靠在榻上发愣。

*

夜至,李府内除了春悦园,哪里都不安生。

苏霁华用完晚膳,照常上榻歇息。梓枬熄了榻旁的琉璃灯盏,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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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盏,端着手里昏暗的油灯将帷帐覆上,然后阖上左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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