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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名算什么,朕说的是真正的仙道长生!

月池来到了菩提伽耶。根据佛经记载, 佛主释迦牟尼出身高贵,却抛却浮华,四处游历, 历经磨难, 终于菩提伽耶的毕钵罗树下得道,证悟十二因缘、四谛法, 修得正觉。菩提伽耶作为佛主证道之所,受亿万信徒膜拜。其被尊称为金刚宝座,乃婆娑世界的中心。自号大庆法王的朱厚照,虽然此生无法亲至天竺的菩提伽耶去朝圣,却能凭借无上的权柄和财力, 在他所居的摩诃园内造一座属于他自己的圣地。

这所缩小版佛国,按照玄奘法师在《大唐西域记》中的记载修建, 灵塔壮丽,道树扶疏,不仅供奉着上万座金玉佛像,还有数不清的道教和伊斯兰教的法器和圣物,甚至还有民间俗神。这样的供奉方式,在哪里都是离经叛道,可各大教宗为了争取皇帝这位大信徒, 不仅硬生生忍了,还年年进献宝物, 只求他能更偏向自家一点。

月池一入中心的摩诃菩提神殿,就见珠玉满室,地涌金莲, 耀眼生花, 可居于佛殿中央的朱厚照, 却是难得着素服。他立在宏伟的佛像下,虔诚地拈香祈愿。七宝香炉中,燃着多揭罗香。一缕缕香烟缭绕,仿佛空谷冷雾。隔着香烟望去,他看起来竟有几分庄雅,锋锐内藏,温良如玉。

月池驻足,久久地凝望他的身影,忽而道:“陛下富有四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还有何事要求诸神佛?”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朱厚照动作一顿,他回头笑道:“你怎么来了,丹哥儿醒了吗?”

他不提丹哥儿犹可,一提丹哥儿,月池更觉五味杂陈。朱厚照似浑然不觉,他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数了一天佛米,能醒就怪了,这傻小子!”

“他不住地问我,说数完了这些佛米,佛主就能成全他的心愿吗?难怪人说,孩子就是用来玩的。”

这些家常话,从他口中说出是那样的诡异。孩子,孩子,孩子,月池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忍无可忍:“你那么盼着孩子,为何不自己生一个呢?”

她眼中有火焰在燃烧,几乎是恶狠狠道:“没人会阻拦你,从头到尾,都没人阻拦你。”

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把自己和把她都逼到这个进退两难的份上。

面对她突然的怒火,他毫不动气:“你错了,天会阻拦我。”

月池不解:“天?”

朱厚照幽幽道:“你还记得,那年在茶楼中的誓言吗?”

月池恍然回到了那个傍晚,那她初见唐胄之时,也是她抱回大福的那一天。他留下了她,他们对彼此都做出了承诺。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如殿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必一生忠心不二,任劳任怨。如违此誓,就让我断子绝孙。”

“如李越果真为股肱之臣,那孤自然会以礼相待。如违此誓,断子绝孙。”

誓言犹然在耳,情形却已迥然不同。朱厚照覆上她的小腹:“我们都违背了誓言,所以不论我们怎么恩爱,也注定不会有子嗣。”

月池嗤笑一声:“这你也信。”

朱厚照皱眉:“我为什么不信。那一年,你就那么躺在那里,血流不止,那时我是真的后悔……”

月池了然,这又是说他们在一起不久后,他就逼走贞筠,扰得她心神不宁,月信紊乱。他则借机生事,和奥斯曼帝国搭上线,釜底抽薪占了马六甲,叫她的开关大计,为他做了嫁衣裳。

他说得是那样情真意切,深情款款,让人觉得不原谅他,似乎都是一种罪过。

而月池却似笑非笑道:“那么,如果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为了我的身体,放弃那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一个问题,一针见血。“……”朱厚照有心掰谎,可对上她的双眼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月池见状轻笑出声:“你我都清楚,无论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既如此,又何必再说这些虚言?”

她甩开他的手:“你是把你所有的悔意都给了我,可这悔意就跟我在鞑靼时,你写得那堆废纸一样,也就只能看个乐子。要是真信了,我坟上的草估计有都有三尺高了。想必那时,你会更加追悔莫及吧。”

自他们年岁渐长,权柄日重,也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他们基本不吵架,因为都知道,吵了也没什么用。可到了这会儿,她却又一次失态了。这证明,她已经无法控制情绪,无法冷静思考。

朱厚照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他甚至还在火上浇油:“你是怎么了,是那个孩子不合你的心意吗?”

月池一凛,他已经叫来锦衣卫,紧接着,丹哥、奶娘等人在鹤举斋的对话,被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巍峨的佛像低垂着眼,俯瞰着众生。朱厚照听罢始末,只是一哂:“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处理掉这批人,再换一个不就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和在菜市场上买肉没有分别。

月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道:“凡事都需要积累经验。这次咱们知道,三岁的孩子已经在记事,原来王府的下仆用不得,下一次就可以换成一两岁的孩儿,再将他抱进来慢慢教。”

耐心陪伴丹哥儿玩耍的人是他,如今轻言决定丹哥儿死路的亦是他。他对丹哥儿的热情,不是源于父亲对孩子的爱,而是主人对新玩偶的兴趣。现在回想,他让丹哥儿不断换衣裳的模样,跟玩洋娃娃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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