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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真在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在一旁围观了全程,按道理来说,容真没有将这么可怕的东西放入空间锦囊,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把薛景岚从万仞剑谷里带回来的剑。

这把剑最终是作为战利品被容真收下,但因为容真不是剑修,所以她也从未使用过这把剑,但——这把剑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如果它真的如此强,为何薛景岚选择使用束墨,也不使用它?而且,容真并不是剑修,她根本没有可能使用这把剑,将它赠给容真,岂不是暴殄天物?

担心那把剑会对他造成伤害,贺玄灵没有选择拿出它,他只是将那三枚彼岸花的花瓣拿了出来,关于这把剑,还是等到容真醒了之后再想办法问问她吧。

贺玄灵的手指还是按在容真的内府印记上,他微微俯着身,墨色长发垂落在容真的胸口处,长睫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幸好,容真的神识坚韧,她还在不断地与摧毁内府的澎湃灵魂之力对峙着,并且在想方设法疏导这些无处可去的能量,她还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贺玄灵苍白的手指在她眉峰上拂过,他现在只能等到夜晚进入镜中世界,去将剩下两枚花瓣拿回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只能把容真带上,并且,他没办法分神加入战斗之中,因为隐藏在黑暗中的阴影随时可能出手,他必须全神贯注守护好昏迷的容真。

他发誓,他这辈子从未做过名为“守护”这种事,但他暂时……还不想让容真死。

很快,夜晚来临,从不同的两处地方出发,贺玄灵抱着容真,还有虞卿,他们同时出现在了镜城里。

贺玄灵抱着容真,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着她来到镜城的塔楼之中,此时,最后那两枚花瓣外笼罩的阵法还闪着光,他暂时无法突破这道防御。

但这道防御很快就会崩溃——因为虞卿已经直接找上了镜城里的黑袍虞卿。

在现在与未来两个虞卿对上的时候,老年的虞卿明显更加惊讶,她已经很虚弱了,但她在看向虞卿的时候,目光依旧坚定。

“你来了。”黑袍虞卿取下自己的兜帽,她白发苍苍,面上布满皱纹。

“来杀你。”虞卿的语句简单,“不杀了你,就无法解放镜城里的人。”

“我是为了你无境城里的居民能够有生命能够延续下去。”黑袍虞卿的声音仿佛将熄的残烛,“镜城里出现的人类,就是为了无境城里的人们能够有成长。”

“我们成长的时光,是被别的东西偷走了。”虞卿的声音冷静,“你如果坚信你做的是对的,那我也只好对你出手了。”

“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了延续,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你愿意永远保持在这一刻,永远不会有成长的可能吗?”黑袍虞卿定睛望着自己另一个自己,冷声问道。

“自然是愿意的,至少……我还是我。”虞卿明显比黑袍虞卿更加冷静些,因为她受影响没有未来虞卿那么深,未来虞卿是深信那规则不知道多少年的虞卿,她越老,就越顽固。

“那只能,对不住了。”虞卿话音刚落,便冲了上去,强大的气息铺陈开,将黑袍虞卿压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的虞卿,年轻、锋芒毕露,所以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而未来的虞卿,比她多了无数战斗经验,即便她已经很老了,但她冷静沉着,修为也比现在的虞卿高出许多。

双方各有劣势,缠斗在一处,在沉寂无声的镜城之中,终于有了别样的色彩——那是法术对撞时发出的光芒,引得镜城里的黑袍人们驻足观看,却不敢靠近。

也不知两人斗了多久,贺玄灵在镜城塔楼里,抱着容真等候,有好几次他都按捺不住,想要出手,但藏在黑暗中的触手趁他分神之际,很快出现,想要带走容真的性命。

就算是贺玄灵,在面对容真的安危时,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只能强自压下自己的担忧,不敢再分神,继续等候在原地。

此次多余的力量即将破坏她的内府,对于容真来说,是一场灾难,但也可能是机缘,因为她的修为瓶颈问题直接威胁到了她的生命。

而她身边,恰好就有一个不是那么想让她死去的贺玄灵,而他正好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曾经给容真提示的薛景岚知道,能够打破这个桎梏的,世间惟两人而已。

时间慢慢过去,来自现在与未来的两位虞卿实力旗鼓相当,她们对彼此的招式心知肚明,每一次法术的交锋都极其谨慎收敛。

贺玄灵抬手,将容真从额前垂落的发丝重新撩回耳后,他一直在关注着容真的状态,现在她只有打破修为的瓶颈,释放出这些多余的能量,才能恢复过来。

容真的内府被她自己的神识与那股躁动的能量充满,贺玄灵自己也无法挤进去,他只能等到最后两枚花瓣,现在他唯一担忧的就是容真的神识坚持不住,无法与多余的灵魂之力抵抗,从而导致内府全面崩塌。

然而,这些贺玄灵也帮不了她,他并不熟悉如何拯救他人,这是他的天性使然,所以,容真能否撑到保护花瓣的阵法消失,便要看她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就连镜城的城主府也被夷为平地,虞卿与未来虞卿还在对峙着,两人对视着,老年的虞卿还想抬手放出招式来,但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没有力气,她太老了,贺玄灵足足消耗了她数百年的光阴,而现在的虞卿却尚有余力。

看着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摇摇欲坠的自己,虞卿看着未来的自己,沉沉叹了口气,她不相信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变成这副模样,年迈顽固,囿于某种既定的规则之中不得而出。但同时,她的心下又有些庆幸,她庆幸容真的出现,一语点醒梦中人,不然她永远也会耽溺于规则制造出的和平景象之中。

空缺的成长时光,确确实实是被某些东西吞走了,不止是她的,还有无境城的其他居民,也被这附身于人类城池深处的“存在”被偷走了时光。

“你会后悔的。”未来的虞卿看着年轻时的她坚定面庞,用最后的声音说道。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虞卿轻笑道,她抬手,施展出的一道法术正中黑牌虞卿的胸口。

年迈的黑袍虞卿颓然倒下,她的身躯仿佛升腾的蒸汽一般化为乌有,只剩下一条缎面的黑袍,空落落地垂落地面。实际上,镜城里的人并不拥有完整的生命,他们的生命与本体维系,所以如果制造一个镜中人,所耗费的能量要比创造一个活生生的人少的多。

燃烧生命至最后一刻的黑袍虞卿确实是消失了,她的寿命已经来到尽头,再也不会有新的虞卿从塔楼里走出来了,虞卿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未来,但为了解放镜城里的黑袍居民,她不得不这么做。

不论是她所管辖的无境城里的人们,还是身为倒影的镜城,只要他们有着同一个需要守护的灵魂,她都会选择保护他们。

虞卿将镜城的黑袍虞卿解决之后,便接手了黑袍虞卿在镜城里的权力,她身为城主,有能力将眼下混乱的局面管理好。

而在镜城的塔楼之中,一直抱着容真守候在一旁的贺玄灵却猛然抬起头来,他听到了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

“啪——”那连接着黑袍虞卿生命的阵法,在一瞬间碎裂,而一直被保护在内的花瓣也显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细长纤弱,谁也想象不到这花瓣中竟然隐藏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

即将拿回本该属于他的力量,贺玄灵却不见急躁,他单手拥着容真,抬手将掌心里攥着的另外三枚花瓣弹了出去,五枚花瓣终于相连在一起,形成一朵完整的彼岸花,这花开在冥河的两岸,象征着死亡与毁灭——与贺玄灵一样。

这妖冶纤弱的彼岸花,飞回了贺玄灵的指端,在那殷红的花瓣与他苍白的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巨大的能量散逸而开。

贺玄灵遗失在修真界的力量究竟有多强?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连这悬芳秘境也承受不了这如海啸山崩般的能量,这个试炼小世界的外壳被突然膨胀的力量撑得摇摇欲坠,这情形与容真突然吸收了大量的灵魂之力后她的内府情况颇为相似。

但贺玄灵念着这悬芳秘境还是容真的试炼之地,所以他没有放任自己的力量冲开去,他分神将部分力量留在塔楼之外形成一个保护他与容真的茧,这样就算是那藏在阴影之中的“大家伙”也没办法冲进来。

确认此地绝对安全之后,贺玄灵闭上眼,这才开始准备吸收他失落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只记得自己是谁,而有关自己认知的这部分记忆,却还是一片混沌,仿佛被什么东西抹去了,仔细回忆起来,也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朦胧。

贺玄灵知道,自己遗失了大量记忆,而他在收回这些力量之后,很可能回忆起来。

于是,他的心念一动,将那朵彼岸花接了过来,那浓郁的殷红色如墨般散开,渗入他的肌肤之中。

由于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力量,所以他吸收起来毫不费力,随之而来的,是涌进他灵魂的大量记忆。

其中的一幕画面,定格在一片彼岸花海之中,一侧是安静流淌的冥河,还有在河上熙熙攘攘的无数灵魂,而在那拥挤的灵魂之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