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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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眠忙道:“老师您坐。”
徐尔坐了下来,隔壁桌的雨凝霜看了过来,眼底一怔。
徐尔把一份红烧肉放到知眠面前,他刚刚听到了她和孩子们的对话,道:“只吃几个素菜怎么填得饱肚子。”
知眠怔住,“没事老师,您吃……”
“你吃,我再去拿。”
知眠道谢,最后徐尔又端了一份回来。吃着饭,他主动和对面两个孩子说话,脸上挂上温柔的笑,知眠在一旁看着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徐尔是个很严肃的人,此刻对他的印象有点被颠覆。
两个小孩吃完后离开,知眠问徐尔:“老师,您好像特别孩子?”
徐尔淡淡笑,“当了父母,自然就有了这种心肠。我有两个女儿,都长大了,也各自成家了。”
知眠想起,“我看过您以前画的《四口之家》,您的两个女儿都特别懂事可爱。”
“我原来不喜欢孩子,害怕孩子吵闹打扰我创作,等到真有孩子,他们却变成了我创作的动力。”
“看得出来。您在有孩子之后,画风和之前变了许多,少了些棱角和尖锐,但也变得温暖,更加能够引人共情。”
徐尔看向她,“你了解过我?”
“您的作品我很喜欢,其中的旷世之外那个系列是我平时经常会拿出来翻阅的。”
徐尔有些惊讶,“我的这个系列并不太出名,很少人会说喜欢,虽然这个系列我自己创作起来觉得满意,让我挺意外的。”
知眠说着自己对于漫画的想法,徐尔在旁边听着,脸上笑容更深。
他分辨得出来什么话是逢迎的假话,而什么话是发自内心。知眠侃侃而谈,不像是外表的恭迎,其中更有自己真正的思考。
徐尔感了兴趣,和她渐渐聊了起来。
旁边的雨凝霜见此,神色一冷,收回目光,扯起嘴角,对同桌的三人调侃:“一目知秋老师人缘真好啊,徐尔老师都喜欢和她聊天呢,早晨徐尔老师都不带主动搭理我们一下的。”
另外三人闻言,目光扫了过去,心底各异,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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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大家小憩片刻,而后带着孤儿院的孩子出发去采风。
岭山的另一头,有一片很美的桃花林,面前是一条山间小河,风景宜人,天高气爽。
六个画手分别带着十个孩子,大家摆上画板和凳子,开始作画。
知眠教着孩子们,和他们聊天谈心,其中有个男孩子坐在最右边,没和其他人聊天,知眠走上前,关心他几句,男孩子却没怎么搭理她。
她无声站在一旁陪了会儿,正要走,突然听到男孩的声音:
“姐姐,我的爸爸妈妈在天上,也能看到我画的画吗?”
知眠一怔,半蹲在他旁边,摸摸他脑袋:“当然可以。”
小男孩垂眸,“我爸爸妈妈特别喜欢看我画画,每次看到我的画,他们都很开心。所以我每天都画一幅画,这样他们就会天天开心了,对吗?”
知眠鼻尖一酸,点点头:“对,而且你开心,他们也一定会开心的。”
“姐姐……”男孩轻声问:“我如果很想他们,怎么办?”
知眠听到这话,心头被猛然触动了下,唇角一颤。
她敛睫,眨了眨发热的眼眶,末了笑道:
“姐姐有的时候……也很想我的爸爸妈妈,每到晚上我想他们的时候,我就抬头看天,找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他们就住那里。只要你讲话,他们一定能听得到。”
男孩点点头:“好,那我下次就去找星星。”
知眠摸摸他的头,站起身,独自走到一旁,抬起手背偷偷揩了眼泪。
过了片刻,身后响起工作人员疑惑的声音:“知秋老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知眠转头,压下情绪,笑着摇摇头,“没事。”
她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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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采风结束,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喜欢的画,沐浴着夕阳下的金光,走回到孤儿院。
大家去吃晚饭,知眠不太饿,便独自走到孤儿院后方的一块空地,看着远方的太阳慢慢降落在层峦叠嶂的山头背后。
今天来到这,她有点触景生情。
她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她的父母还陪在她身边。
她的父亲原本是一名南极科考队员,母亲是一名茶叶品鉴师,一个稳重踏实,一个温柔端庄,遇见后便自由恋爱,门当户对,组建家庭。
知眠在这样和谐温暖的家庭出生,得到父母的疼爱、优越的物资条件、良好的教育,生活得很快乐,每天无忧无虑地成长,就像个小公主。
然而她九岁那年,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故,摧毁了美好的一切。
她还记得那年四月,父亲说,有次极其重要的科考,他要前往去南极。
父亲忙于工作,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母亲一直很支持他的事业,从来没有反对抱怨。
在父亲临走前,她还给他包里放了一袋她做的最拿手的花生甜糕,让他饿了可以吃点填填肚子。
知眠当时还抱着父亲撒娇,说要让他回来给她带南极的小石头。
谁能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和父亲拥抱。
父亲离家后,知眠和母亲每天都盼着他回家,谁知一周后,她们等到的却是父亲意外丧生的噩耗。
在科考过程中,因为天气原因,他意外遇险,再也没能回家。
母亲失去挚爱,悲痛欲绝,整个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欢声笑语。
那时候,知眠是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崩塌是什么样的。
在之后的一年里,知眠看着母亲整个人没了盼头,越来越郁郁寡欢,苍老了好几十岁,知眠后来才知道,她这样是抑郁了。
母亲把一些重要的财产寄托给一个曾经他们经常给予帮助的亲戚家,说自己想去外地散散心,让亲戚帮忙照顾知眠。
在父亲去世一年后的同一天,她在家用煤气自杀,被邻居发现以后送到医院,但抢救无效,还是去世了。
母亲写给知眠的遗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小九,对不起,你别恨妈妈把你一个人抛下。”
其实,知眠从来没有怨恨过母亲的选择,她能理解父母之间至深的爱情,也能明白母亲丧夫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如若不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
她相信,她的父母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在一起了。
所以哪怕自己在这个世界孤单点。
她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知眠静静看着远方,身后的一个工作人员看到她这样,最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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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后,夜幕彻底降临。
今晚八点,孤儿院的孩子们准备了晚会表演,节目组先安排了大家今晚住宿的民宿,就在小城镇里。
晚上山上气温骤降到十度以下,知眠和几个画手趁着晚会还没开始,打算先回到民宿放放行李,添件衣服。
节目组分配房间时,竟然把她和雨凝霜分配到一间。
两人走进房间,雨凝霜看到里头的装修比较简陋,眉头皱起,“这地方也太破了吧……”
知眠早有心理准备,此刻看到,反而还有点高过她的心理预期,毕竟比这样更差的房子她都住过。
雨凝霜抱怨几句,最后挑了靠窗的一床,走去卫生间补妆。
知眠从行李箱里拿出大衣披上,忽而听到敲门声响起,她去开门,发现是住在隔壁的一个女画手。
她白天一天都跟着雨凝霜,没怎么和知眠搭话,此刻看到知眠,只是礼貌打个招呼,而后进去找人:
“凝霜姐,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啊?我没多带衣服,能向你借吗?”
雨凝霜此刻心情烦躁,从卫生间出来,语气冷淡:“没有,我自己要穿。”
女画手神色微僵,她以为雨凝霜把她当朋友,却没想到对方这样甩她脸色。
她心底生了火气,没吭声,转头正要离开,知眠叫住了她:“我多带了一件针织衫,你要吗?”
对方突然怔住,“你可以借给我吗……”
“可以呀,我不穿。”知眠从行李箱拿出针织衫递给她,而后又问:“对了,你要暖宝宝吗?”
“我天,你还带了这个?!”
知眠羞赧,“我助理查了这里的天气,给我准备的,我也没想到真会这么冷。”
知眠拿出一片给她,女画手笑了:“太谢谢了!”
“没关系没关系。”
她回去,过了会儿另外两个画手闻声也过来,不好意思地问知眠能不能也给一片暖宝宝,知眠都大方给了。
没想到,这件小事骤然拉近了知眠和她们的关系。
中午几人听到雨凝霜对知眠的调侃,心里或多或少对知眠有点成见,觉得女孩对徐尔阿谀奉承。他们没想到知眠性格真的很好,对谁都很友善温柔,一接触,就让人不自觉地喜欢。
快到八点,几个画手从民宿出发,去往孤儿院。
这回知眠走在她们中间,大家热络地和她交谈,而雨凝霜被冷落到了最旁边,没什么人搭理她。
雨凝霜原本想拉着旁人孤立知眠,却没想到知眠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欢,反而是自己被孤立。
她听着她们谈天,气得暗地里妒火中烧。
一行人走到孤儿院。
今晚是孩子们表演节目,同时节目组还安排了画手和孩子们一起互动玩游戏。
随着晚会进行,知眠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
晚上九点多,到了最后一个节目,全体孩子上台合唱歌曲。
前奏刚刚响起,知眠的手机突然振动。
她低头一看,是段灼。
嘹亮的合唱声响起,她起身走到室外,接起了电话:“喂。”
男人低缓的声音传来,“怎么样,今天的公益活动结束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做公益活动?”她记得没和他讲过啊?
“看到你微博了。”
“噢……”她微博的确有发,“挺好的,马上结束了。”
“结束了那出来接接我?我到岭山城镇了,只是不知道心池孤儿院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