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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蕴和抿唇一笑,“好看,阿父特别好看。”

“好看就行。”

被?相蕴和夸好看,相豫这才往城里走,“你不知?道,你阿娘这人?与旁人?不一样,生平最爱好皮囊,我若难看了,她肯定?不给我好脸色。”

相蕴和忍俊不禁,“不会的。”

“会,可太会了。”

相豫痛心疾首,“你阿娘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

“当初我约你阿娘去听小曲儿,她能看着台上的小生入了迷,连我与他说?话都忘了听。”

想起姜贞被?美色所迷的往事,相豫越发在意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惜战后的谷城萧条得很,偌大街道上没有几家敢开门的店铺,否则他定?要买上几身新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去见姜贞。

“不行,我不能这么去见贞儿。”

来到姜贞居住的谷城郡守府,相豫再度停下?脚步,吩咐身边亲卫,“那什么,你们赶紧去买几件衣服,靴子也要买几双,还有发冠什么的,每样都来点。”

“......大哥,人?家卖衣服的店根本?没开门。”

亲卫有些无语。

相豫大手一挥,“他们没开门,你们不会敲门吗?”

“上门的生意都不做,他们还想不想在谷城干下?去?”

“快去快去!”

相豫催促亲卫。

亲卫只好去买衣物。

“对了,香囊什么的不用买!”

怕亲卫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买,相豫又冲亲卫们大喊,“要是?让贞儿看到我身上挂香囊,怕不是?能揭了我的皮!”

相蕴和笑得肚子疼。

“这有什么好笑的?”

相豫奇怪问相蕴和。

相蕴和忍着笑,“恩,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女为?悦己者容,这事儿换在男人?身上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多数的男人?好面子,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打扮自?己,她阿父是?个例外,既当了离经叛道的反贼,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即将去见自?己两年未见的心上人?,当然要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

“你阿娘在议事厅处理军政,咱们先别惊动她。”

相豫领着相蕴和来到内宅,“为?父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你去隔壁也洗漱一下?,别一会儿让你阿娘看到了,还以为?我虐/待了你。”

相蕴和乖巧点头,跟着亲卫去另一个房间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毕,阿父还在洗,她算了下?时间,估摸着阿父要把自?己洗掉一层皮才会结束,于是?自?己先去议事厅寻阿娘。

“阿和,二娘不在议事厅。”

但她刚走没几步,便被?姜贞留下?的亲卫拦下?了,“二娘出城巡视,现在还未回来,她言若你与大哥过来了,便先在后院安置下?来,安心在府上等?她回来便好。”

阿娘不在郡守府,相蕴和有些失落,小脸鼓了鼓,“好吧,我在府上等?阿娘。”

——她还以为?现在就能看到阿娘呢。

“阿和放心,二娘很快便会回来了。”

因见不到母亲而委屈巴巴的小姑娘着实?可爱,亲卫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相蕴和的发。

马蹄声?骤然响起。

低头踢着脚相蕴和眼皮一跳,倏地抬头。

谷城与中原接壤,是?盛军重军部署的地方,城池修得巍峨威严,郡守府也修得颇为?气派,远不是?顾家三郎眼中的马棚似的方城郡守府所能比拟。

谷城郡守府前厅视线开阔,可攻可守,颇有一郡之首的不怒自?威。

后院便是?小桥流水,长廊花簇,仿佛让人?置身世?外桃源,是?个休憩居住的好地方。

而现在,相蕴和便站在前厅议事厅的廊下?,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骑马的人?未到,声?音已传了过来,相蕴和在父亲相豫的耳濡目染下?对马匹也略有了解,听出这是?一匹良驹才会有的声?音,而骑马之人?的骑术亦是?上佳,不在阿父之下?,她听着声?音,笑意便从眼底浮上来。

“阿娘!是?阿娘回来了!”

她扯着亲卫衣袖道。

一人?一骑狂奔而来。

战马在嘶鸣,马上之人?飒爽英姿,凤目凌厉。

“阿娘!”

相蕴和小跑着去迎上去。

姜贞勒马。

马蹄腾空,姜贞一跃而下?。

相蕴和只觉身体一轻,自?己已在阿娘怀里,百年不曾相见的阿娘此时仍是?年轻时的模样,一双凤目往上挑,高挺的鼻梁秀气里又带着几分坚毅,最绝的是?薄薄的唇,嘴角微微一抿,世?间风流绝色便陷于她的唇瓣之间。

这不是?凡尘俗世?能有的人?,当是?九天的神祇降下?云头,敛了神通变化人?模样,浅尝一盏人?间的酸甜苦辣。

这样的人?是?她阿娘!

她是?修了几世?的好福气,竟有这样的阿娘?

相蕴和贪婪地看着姜贞,眼泪几乎掉下?来,“阿娘,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阿娘也想你。”

姜贞亲了亲相蕴和额头。

曾经刚到她腰高的小姑娘开始抽条,逐渐有了少女的娇俏模样,眉眼依旧娇怯,却比以前多了些什么。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雪。

这种风雪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该有的痕迹,姜贞眼皮轻轻一跳,心里直骂相豫。

这草莽在旁的事情上不着调也就罢了,怎能在女儿的事情上也如此粗枝大叶?让她的小阿和这个年龄便眸中有风雪?

姜贞长眉轻蹙,心中一阵酸楚,“都怪你阿父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阿娘,阿父也不想这样的,您别怪他。”

相蕴和轻轻摇头。

阿娘的敏锐犹在阿父之上,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她的改变,她高兴阿娘对她的关心,可也不想让阿娘内疚,努力吸了吸鼻子,压下?自?己声?音的哽咽。

恩,她好不容易见到阿娘,这是?好事,不能哭。

相蕴和扑在姜贞怀里,眼睛酸涩得厉害。

那些自?己一个人?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日子,那些做了百年孤魂野鬼的事情,似乎在遇到阿娘的那一瞬全部消失,所有委屈与磨难,似乎都有了意义。

——只要能再见到阿娘,那些事情又能算什么呢?

她不怕苦的。

只要能与阿娘阿父在一起。

姜贞凤目微敛,静静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两年不见,能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小姑娘长大了,眉眼虽稚嫩,可眼底的神色却骗不了人?,那是?在刀尖滚过才会有的坚韧,不属于十来岁小姑娘该有的神色。

姜贞静了一瞬。

“阿和,你有什么话要与阿娘说??”

姜贞问相蕴和。

相蕴和睫毛颤了颤。

果然,阿娘还是?这般敏锐,只抬眉一瞧,便看出她的变化。

“有,我好多好多话要与阿娘讲。”

相蕴和轻轻点头。

那些阿娘毒杀阿父登基为?帝的事情,那些阿娘明明开创盛世?太平却毁誉参半的事情,那些阿娘——

眸光微微一顿,视线瞬间落在姜贞平坦小腹上。

前世?的阿娘与阿父重逢时是?带了一个孩子回来的,世?人?皆道那是?阿娘与楚王的私生子。楚王兵败之际唯一心愿是?见阿娘最后一面,而阿娘不顾身边人?劝阻,的确去送了楚王最后一程,收容他麾下?将领,安抚他在世?的家人?,让一代雄主走得颇为?体面。

她知?阿娘光风霁月,做这些事或许是?出自?于英雄之剑的惺惺相惜,可世?人?不知?,只知?两人?举止暧昧,又有私生子的传言,让后世?史官在记录阿娘事迹时都忍不住添了一条注释——后长子襄,疑似父为?楚王。

神使鬼差般,相蕴和摸了摸姜贞小腹。

这一世?不知?什么缘故,阿娘与阿父的重逢比前世?早了许多,那么问题来了,那个让阿父与阿娘感情破裂的孩子,到底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