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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修文叠起三层盾牌。

亲卫见?此,立刻组织他,“修文,你个子太高——”

“总要有人搬运石将军。”

赵修文打断亲卫的话,头?也?不回带着?盾牌冲进箭羽。

其他亲卫见?此,只好随着?他一同冲进去。

打着?旋儿的强弩飞驰而来,叮叮当当落在?盾牌上?,震得众人手腕发麻。

有力气?不足的亲卫被震得膝盖一软,单膝跪在?地上?,被他举着?的盾牌顷刻间陷下来,将周围亲卫暴露在?外。

赵修文眼疾手快,立刻用肩膀顶上?盾牌,巨大的惯性震得他肩胛崩裂,有液体顺着?他的胳膊淌下来,他咬牙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盾牌。

有了他的支撑,空出一个大洞的缝隙被堵上?,强弩又一次如雨落下,却没有弩箭冲破缝隙射/在?亲卫们身?上?。

“多谢修文。”

亲卫惊出一身?冷汗。

“没事。”

赵修文吃力顶着?盾牌,“当心点,盛元洲的弩/军很厉害。”

亲卫点点头?,在?另一人的搀扶下站起身?,补上?自己的位置。

一行人继续前进。

他们彼此帮扶,还险些?葬身?在?箭羽下,而只有自己一人的七悦,此时又是怎样的光景?

这样的问题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便是恐惧从心底漫出,顷刻间便占领整个身?体。

——这种恐惧不是畏惧死亡,而是畏惧身?边人的死亡。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他们是生死与共同甘共苦的同袍。

众人艰难往前走。

近了,近了,更近了,近到他们几乎听?得到姜七悦呼唤石都的声音。

小姑娘原本脆生生的声音此时哑得厉害,还隐约带着?哭腔,焦急着?想?把没有回应她的人唤醒。

众人听?得心头?一颤,身?上?忽而生出无穷力气?来,缓慢的步伐被加快,他们终于来到姜七悦身?边。

姜七悦拿的两块盾牌此时已破烂不堪,小姑娘一只手艰难撑着?,一只手把石都揽在?怀里,以?自己的身?体为遮挡,想?要为石都挡住源源不断的强弩。

可强弩如此厉害,她如何挡得住?

如果最后一层盾牌被强弩震碎,那么等待她的,是与石都一起被强弩贯穿,死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壤。

“七悦,咱们走。”

赵修文眼眶一红,对姜七悦伸出手。

姜七悦迷茫抬头?,“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大哥来接你回去。”

赵修文温和笑着?,声音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阿和在?等你,还有婶娘与叔父。”

姜七悦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我答应过阿和,要好好把你们带回去,可是,可是......”

视线落在?一身?是血的石都身?上?,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滑落下来。

“七悦,虽天生神力,可还是个孩子,不要把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赵修文叹了一声,将人搀起来,温柔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泪,“保护你和石将军,是大哥的责任,不是你的。”

“不哭了,咱们走。”

赵修文温声说道,“阿和婶娘叔父他们还在?等咱们,咱们一定要回去。”

姜七悦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与血,声音还带着?小哭腔,“恩,咱们一定要回去!”

队伍重新出发。

石都伤得太重,让原本便行动缓慢的队伍走得更加慢。

“修文,我这边只剩下一层盾牌了!”

一个亲卫焦急说道。

一个盾牌,便意味着?随时会被强弩穿透。

赵修文背着?石都,大脑飞速运转。

一块的巨大石头?突然闯进他视线。

说是石头?,但更像是放大版的磨盘,扁而宽,大而长,堪称石块版的盾牌。

赵修文眼皮一跳,目光看向姜七悦,“七悦,你可以?吗?”

“我可以?。”

姜七悦显然也?看到了那块石块,赵修文刚开口,她便点了头?。

“走!”

赵修文道。

众人来到石块前,姜七悦搬起石块,周围举着?盾牌的亲卫们护在?她周围,将她的胳膊与手保护得严严实实。

有了石块做阻挡,众人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但赵修文却越发忧心,因为他清楚看到有血液从姜七悦的甲衣里流了出来,那是被巨大的惯性震的,皮肉崩裂,甚至骨头?折断。

赵修文一阵心疼。

“再?快点。”

赵修文背着?石都,步子比刚才更快了。

而彼时被盛军们围剿的起义军,此时也?终于将盛军消灭,副将见?赵修文一行人艰难走在?箭羽中?,立刻遣人举着?三层盾牌去营救。

起义军施以?援手,赵修文松了一口气?,与其他人一起连忙帮着?姜七悦把石块取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与肩胛,还好,骨头?没有断,刚才的血只是皮肉崩裂的流的血。

赵修文悬着?的心终于暂时放下。

一行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从箭羽中?闯了出来。

虽逃出生天,但众人却不敢马虎大意,略将身?中?数箭的石都的伤势处理一下,便连忙去找姜贞。

——他们的人并不多,如果盛军发现围剿他们的人全部死了,必会再?派人来杀他们,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与姜贞会和。

而此时的姜贞,已派出五千军士,打着?盛元洲的名?义阻截梁王的撤军。

大部队先行,彼时的梁王在?后面,正在?与盛元洲道别。

梁王回援西北之地,盛元洲前来送行,一双星眸看着?梁王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士,声音不辨喜怒,“梁兄果真要走?”

“郑王爷,不是我非要走,而是西北之地的战况实在?是耽误不起了!”

与气?定神闲的盛元洲相比,梁王此时长吁短叹,面上?尽是慌乱之色,“我若再?不回去,西北之地怕是要易主了!”

盛元洲轻轻一笑,“既如此,我便不多留梁兄了。”

“梁兄不远万里前来中?原之地为我助阵,而今梁兄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

盛元洲大手一挥,唤来一名?将军,“懋林,过来。”

这人梁王认得,出身?太原王家,是盛元洲最为心腹之人,在?镇压起义军的事情上?履立军功,在?面对姜贞的兵马时也?丝毫不怯场,与雷鸣打得有来有回,是如今盛军大营里的二号人物。

叫盛军大营里的二号人物出来做什么?

如果是送行的话,送到现在?已经非常给他面子了,不需要再?往前面送了。

梁王有些?疑惑,“王爷这是?”

“懋林乃我心腹爱将,随我南征北战,战功累累,军功卓著,堪称栋梁之材,擎天之将。”

盛元洲温和笑道,“本王欲让懋林领五万人马,为梁兄杀敌压阵,梁兄意下如何?”

“???”

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梁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手指指王懋林,又转过来指指自己,“敢问王爷,我是否听?错了?”

“您让懋林将军率领五万兵马来帮我?”

“梁兄没有听?错,本王确有此意。”

盛元洲含笑点头?,“只是不知梁兄意下如何?可愿让懋林随梁兄一同前行?”

梁王大喜,生怕盛元洲反悔,“我愿意,我太愿意了!”

有王懋林来帮他,什么杜满葛越与胡青,统统不足为虑!

——与有常胜将军之称的王懋林相较,他麾下的将军们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

见?梁王如此喜欢王懋林,梁王麾下众将面上?闪过一抹不耐。

王懋林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拱手向梁王见?礼,“末将懋林,见?过王爷。”

“懋林将军请起。”

梁王连忙搀起王懋林,“西北苦寒,反贼猖獗,日?后劳烦懋林将军多多费心了。”

王懋林浅浅一笑,“为王爷做事,不敢言辛苦。”

“王爷,咱们该出发了。”

梁王麾下众将再?也?忍不住,打破梁王与王懋林之间的君臣相和。

亲卫奉上?酒水。

盛元洲端起酒盏,送给梁王,“梁兄,请。”

盛元洲素有贤名?,断不会在?酒水里面动手脚,梁王不疑有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郑王爷,告辞。”

梁王放下酒盏,拱手向盛元洲辞行。

盛元洲微颔首。

梁王美滋滋上?路。

他过来一趟不仅没有帮上?什么忙,还在?这种紧要撤军,换成其他人,只怕早就恨他入骨,可郑王爷不紧不生气?,还送他五万兵马帮他退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胸怀?这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给个皇帝都能当的胸怀!

好人啊,跟前头?那两位皇帝完全不一样。

——要是郑王爷做了天下主,他哪里会走到揭竿而起这一步?

梁王感动得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不断向盛元洲挥手。

盛元洲嘴角噙笑,目送梁王身?影消失在?山野之中?。

“梁兄,一路好走。”

盛元洲含笑说道。

这个一路好走,不是回西北之地的梁地,而是黄泉路。

西北的肥沃之地,西北的铮铮儿郎,若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便该被他收于麾下,成为他剿灭叛军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