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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 声乐震天,军队渐行渐远,但周围人群却没有散去的意思, 反而欢呼声更加热烈,声音一阵压过一阵——

“公主殿下早些凯旋!”

“公主殿下好样的, 不要丢我们女人的脸!”

“公主殿下踏平南越, 扬我大汉军威!”

“公主殿下最厉害了!”

兵者凶器, 非万不得已不得用, 用之,便是劳民伤财,尸山血海, 但周围的人群似乎并不介意这一点,吕雉看向人群, 她们兴奋, 期盼着,她们比她更想看到鲁元斩将夺旗, 立下战功。

——因为那意味着女性地位崛起,她们可以如男人一样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光耀门楣。

这个消失了上千年女人身影的华夏大地, 她们的声音震耳欲聋。

她们其中不乏没才学之人,措辞并不那么讲究, 但无论是有学之士还是无知村妇,她们的心愿是一样的——

踏平南越,再立战功, 向这那个独属于男人的位置更进一步。

如此淳朴。

吕雉静了很久。

最初夺权立鲁元是为自己。

——凭什么在她羽翼之下长大的大汉江山最后将她清算?甚至连她祭祀都要废去?

她不甘心, 便夺, 便抢。

将那些在未来威胁到自己的东西全部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当一路走到现在,当她看到底层的女人的声音,她的心态与最初大不相同。

她要这天不再以遮女人眼的形式而存在,要这地不再以女人跪着的方式而存在,她们要堂堂正正鼎立于天地之间。

——然后将束缚着她们的所谓规矩律法死死踩在脚下!

时代变了。

吕后缓缓笑了起来。

【不是每个朝代都是汉朝。】

【不是每个朝代都能抽出如吕后邓太后那样的SSSR卡。】

【当我们纵观华夏史,我们就能发现,这个空前强大的大汉王朝并不是一群男人的史诗,在这王朝陷入危难之际,也有女人挺身而出,逆天改命。】

天幕之上,咸阳宫大火再次燃起,战乱,厮杀,哀鸣。

——土崩瓦解的世界,一切都那么触目惊心。

凶悍无比的骑兵飞驰而过,高高举起楚的旗号。

马蹄声如雷,却不能掩去百姓的哭喊求救声,慌不择路逃命的人群中,有一个瘦弱的少女背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儿,她的背影如此羸弱,可她的步子却不见慌乱,她警惕地看着周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太乱了,周围实在太乱了。

乱军毫无军纪之讲,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她反应极快,立刻将背上的男孩儿放下,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护住小男孩儿。

“阿姐,我怕……”

男孩紧紧拽着她的衣袖。

“不怕,咱们找到阿父就好了。”

少女忍着疼,轻声安慰男孩儿。

“是公主殿下。”

夏侯婴率先认出来,“公主殿下怀里的人的是太子殿下。”

“当初就是公主殿下抱着太子殿下找到了我们。”

回想往事,夏侯婴感慨万千,“都道公主殿下软弱好欺,可真正软弱之人,又怎能在乱军之中活下来?”

“殿下外柔内刚,有娘娘之风。”

“那当然!”

樊哙一脸骄傲,“有陛下与娘娘那样的父母,公主怎会软弱可欺?”

“是那些人看错了公主殿下!”

樊哙嗓门大,他的声音让人想忽视都很难,他的话传到后面的马车上,韩信轻嗤一声,难得没嫌弃这个屠狗之辈,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披着羊皮的狼。”

“说谁呢?”

鲁元揪了下韩信的耳朵。

母后手下能人无数,在大军开拔之前,着人给韩信做了张人皮面具,大概是贴着肌肤做成的,从外观来看与常人无异,瞧上去是一个貌若妇人的男子,但气质与留侯张良的貌若妇人不同,留侯张良是出尘若仙,这一位脸上就差直白写着不要来烦我。

——脾气大,嘴刻薄,跟淮阴侯韩信很是有一拼。

但众人却从不曾将他与韩信联系到一起。

——恃才傲物的淮阴侯怎么可能以男宠的身份出现在鲁元公主的马车上?

多半是公主审美问题,就喜欢有些小性子的男宠。

“说你呢。”

韩信抬手拍掉鲁元的手,“我既然敢说,便不怕你听到,你就是一只——”

“那你喜欢吗?”

鲁元打断他的话。

韩信一怔,耳根处立刻烧了起来。

英布是先锋,速度比鲁元一行人快很多,一边纵马急行军,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天幕,一边痛惜着鲁元公主的审美。

他虽未与鲁元公主的男宠近距离打过交道,但出发之际也远远瞧了一眼,武将大多眼睛好使,他看到那人唇红齿白,长得女人似的,就是脾气不大好,臭着一张脸瞧着战马之上的他们,似乎有些艳羡。

他便觉得此人不行。

当男宠要有男宠的觉悟,既然靠脸爬床,那就别想着出将入相立战功了。

再者,小白脸有什么好的?

全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腊詇头。

鲁元公主到底是没有经历过男人,竟选了这么一个小白脸!

若不是他女儿都十一了,若不是他脸上受过黥刑,他简直想向鲁元自荐枕席。

但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不能说出来,若不然,他的好女儿能笑眯眯地不用一个脏字把他骂到无地自容,明明他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可当面对只有他胸口高的女儿时,便不由自主矮一截。

——儿是冤家女是债,古人诚他不欺。

英布长长叹息。

“叶姬,快看,那是阿姐。”

刘盈兴冲冲指给叶姬,“当初若不是阿姐护着我,只怕我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叶姬深感疲惫,“婢子知道那是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与殿下一母同胞,更救过殿下的性命,怎殿下反倒与她生分了?待公主不如赵王?”

“这不一样。”

刘盈道,“大儒有言,兄弟阋墙不利于国之安宁,我与如意兄友弟恭,方是储君之道。”

“至于阿姐,阿姐是外嫁女,她的一切,我不可干涉太多。”

“否则便是查收他人家务,没得叫阿姐左右为难。”

“……”

大儒大儒,大个鬼儒!

——好好的一个太子,全被大儒给教歪了!

不,可能以后不再是太子。

公主入朝,开府治事,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偏偏发生在帝后临朝之后,这是陛下对娘娘做的妥协,更是陛下给予娘娘的保证。

——她几乎能够预料到,未来储君改旗易帜之事。

叶姬叹了口气,心乱如麻,“殿下,婢子身子不适,想休息一会儿。”

“喔,对,你近日身子不爽利。”

刘盈声音温和,“那你早点休息。”

“药要记得吃,不要贪凉,更不要仗着年轻硬扛着,早点好起来,我们去寻如意玩儿。”

“玩,玩,玩!”

“你就知道玩!”

戚夫人一把夺过刘盈送给刘如意的小弹弓,伸手戳着刘如意额头,往日的温柔此时着实绷不住,“你瞧瞧你姐姐,她一个女人都位比诸侯王了,甚至还能入朝听政开府治事,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你怎么一点不担心?”

“你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玩!”

戚夫人戳着刘如意额头,把刘如意戳得脑袋乱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上进心的东西!”

“姐姐是姐姐,我是我,能类比吗?”

刘如意满不在乎拍开戚夫人的手,“姐姐在乱军之中救过太子,我能做到吗?”

“姐姐能劝英布放弃兵权,放弃封地,我能做到吗?”

“姐姐还能领兵打仗,远赴南越,我能做到吗?”

“既然做不到,那我跟姐姐有什么好比的?”

刘如意奇怪看向戚夫人。

戚夫人气结,“怪不得陛下说你像他,你强词夺理的样子跟陛下真像!”

——明明说好立她的如意为太子,如今不仅不立了,还让一个公主爬在如意上面,天下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她略说两句,陛下竟然觉得她无理取闹,一连几日不曾来她,要不然她也不会压着火气训斥如意。

“夫君,你可好些了?”

彭夫人喂完药,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彭越嘴角。

“本来是不太行了。”

彭越靠在引枕上,神采奕奕,“但是天幕今天讲陛下家事,我便觉得我又可以了!”

“快,将帘子拉开!”

“公主找到陛下之后,便是陛下为了逃命把公主踹下马车的事情了!”

“这个可不能错过!”

“……”

好的,只要天幕在,她的好夫君还能再撑几年。

“夫人,你可好些了?”

留侯张府,响起与彭府一样的说辞。

“唔,好多了。”

张夫人扶着头坐起身,奇怪问面前的张良,“我不是在打坐入定吗?你怎么过来了?”

“……夫人,道法自然,强求不得。”

张良有些无奈,“强行追求长生不老,反倒落了下乘。”

张夫人不屑,“我这怎能是强行追求长生不老?”

“我这是打坐悟道,探求天人合一。”

最让她不平的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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