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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们见官府给饭,更加不肯走。

城外流民汇聚,搞得城内百姓也开始惶恐不安,整个凉州城最近各种流言蜚语的阴谋论。

世道越乱,粮价越疯涨。

本来粮食就紧缺,再闹腾这么一出,粮价又涨了一大截,百姓叫苦不迭。

城内的百姓在叫苦。

那么城外的流民,则是真的苦到无法形容。

大几百人挤在城门外的露天草地里,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情呆滞。

他们甚至连个遮风挡雨的棚子都没有。

这种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从他们被赶出永州以后,陆陆续续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人们早就麻木了。

他们一大堆人就这么横七竖八躺在枯草地上,鲜少有人活动,闭眼如尸体般睡觉。

因为运动会消耗体力,会加剧饥饿。

这时候,一个被饿醒的小孩从娘亲怀里爬起来,迷迷瞪瞪看向远处的官路。

平时官老爷们都会从这里过来,给他们赈灾施粥。

小孩饿的狠了,眼神有些虚,等目光一点点聚焦以后,眼睛立刻瞪得滚圆:“粮车!好多粮车啊!”

“别瞎说!”

小孩娘被吵醒,下意识准备把这饿昏头的小子按下去继续睡。

没到放粥时间呢。

可很快,小孩娘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听到了许多车轮翻滚的声音。

不仅小孩母子。

其余的流民们也都被吵醒,半死不活站起来查看情况,随后所有人都兴奋的瞪大眼。

“粮车!”

“好多粮车啊,这得有几十架车吧!”

“可能超过一百架!”

“娘嘞,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这肯定是运往凉州城的粮食,一定是!”

“走走,跟上去,快跟上去啊!”

没有流民敢去抢粮食。

因为凉州的士兵可不是吃素的,谁敢抢粮食,绝对会被杀头。

但眼前真的好多、好多粮食啊!

他们围上去,跟上去,说不定到了城门外,哭一哭闹一闹,凉州的官老爷们心一软,就会给他们分一点点粮!

因此,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流民们跟疯了似的窜出去,一大群人红着眼,嚎叫着,在路边跟着粮车往前跑。

“老爷行行好,给点粮吧!”

“家里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上饭了,爷,赏口吃的吧。”

“求您了!”

“爷看着这般年轻,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爷,爷您看看我家姑娘,水灵着呢。爷您带回家做婆娘,只要十斤,不,八斤粮食!”

这运送粮食的车队,自然是裴宝来,和江县的百余位汉子。

他们小心翼翼护送着粮食,一路走了三天,眼看着就要到凉州城门外了,却遇上这种突发状况。

大家一开始都非常慌乱。

等注意到这群流民们并没有真的来抢粮食,于是都稍稍安心了些。

但瞧着这群人如此凄惨的模样,都有些于心不忍。

他们江县,在县太爷的带领下,获得了大丰收,家家户户如今都有余粮。以至于人们都快要忘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凄惨。

包括他们江县,数月之前,同样饱受饥饿贫穷疾苦啊!

江县人的目光在这群流民身上打量,心里既同情,又庆幸。还好他们江县有县太爷,要不然,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啊!

“都别分心,先把粮车运送进凉州。”

裴宝来神情紧绷,生怕出现变故,示意大家继续前行。

凉州,城门之上。

一个守城的士兵趁着换岗的空闲时间,正躺在城墙台阶上休息,隐约听见城外的吵闹声,不耐烦道:“这帮饿死鬼又在鬼叫什么,真该让他们——”

没等这士兵把话说完。

城门前响起众多士兵们震撼的惊呼声。

“好长的粮队!”

“这绝对超过一百架粮车了!那足足得大几千石粮食吧?”

“难道是税粮?”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哪个县的粮税能有这么多?是知府大人调派来的粮食吧?”

“没听上面说今天有粮食运进城啊。”

站在城门上,看着那一百多架粮车缓缓朝着凉州驶来。

那种场面真的很震撼。

连守城官都被惊动,第一时间来城门外接应。

凉州甚至暂时封锁了城门。

裴宝来押送着粮队来到凉州城外,被眼前的阵仗唬了一跳。

且不说雄伟的凉州城楼,比他们江县高大多少倍。就说城门外数百身披铠甲的士兵,那杀意凛凛的气势,实在令人腿脚发软。

江县的汉子们看的都眼晕,甚至不敢抬头。

可不知道为何,裴宝来却半点没有畏惧,他看着那些身披铠甲,十分威风的士兵,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艳羡。

他小时候听戏文里唱那些大将军的故事,都格外心驰神往,还曾经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身披铠甲。

江县没有士兵,这是裴宝来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士兵,真正的铠甲。

他在心里臭屁的想,如果自己穿上这铠甲,肯定比他们都帅!

“敢问小哥从哪里来?可有路引文书?”

守城官看出裴宝来是带头人,但这带头人模样明显稚嫩青涩,还并非官身,一时间搞不清对方的来路,只能上前客气询问。

由不得他不客气。

看看人家身后那百架粮车,能是一般人?

这年头,谁有粮谁就是大爷!

“我们从江县来。文书——哦对,先把这个给你看看。”

裴宝来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县太爷给的文书,而是把富春交给他的玉牌递过去,说道:“这玉牌的主人,姓富。”

守城官瞧见那玉佩,微微一愣。

姓富!

随后他神情一凝,想起这些年知府大人时不时都要交代的话,立刻把玉牌举起来,在太阳光下照射。

原本平平无奇,看不出任何特别的玉牌,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中心处有一个‘春’字隐隐显现。

果然是这个玉牌!天知道这六七年来,知府大人时不时会来城门官这里询问,有没有人手持一块玉牌来凉州。

“请贵客稍等。”

因此,确定是这块玉牌以后,城门官客客气气将裴宝来请去城门上休息。

随后快马加鞭,一路赶去了知府衙门。

其余士兵看的十分震撼。

城门官来头可不小啊,怎么对这个小年轻如此客气?

再然后,更震撼的一幕来了。

约莫两刻中后,知府大人娄献骑着马一路赶到城门,急匆匆问道:“玉牌的主人呢,在哪里!”

一群士兵们惊的目瞪口呆。

还是从后面跟回来的守城官说道:“大人,那贵客在末将的值班房。”

娄献急冲冲进了值班房。

裴宝来正坐在里面休息呢,见有人来,赶忙站起来。

这人穿着一身官服,周身气度非凡,一看来头就不小。

娄献瞧着裴宝来,微微一愣。

守城官在后面给裴宝来介绍道:“这位是凉州知府,娄献娄大人,还不赶紧过来拜见。”

凉州知府!

这个官裴宝来知道,富老头说过,这是凉州一把手,相当于他们的县太爷。

于是裴宝来慌忙就要跪拜,这种大官咋突然来了啊?

还没等他跪呢,就听娄献问:“富春先生是你什么人?”

裴宝来回道:“是我老师。”

娄献闻言眼神瞬间就热切起来,在守城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见娄大人竟然主动去握住裴宝来的手:“原来是师弟!老师有没有和你提起我,我是你那不成器的师兄啊!”

啊?

裴宝来闻言有些傻眼。

凉州知府,是富老头的学生?

娄献实在太想念老师了,甚至都没注意到裴宝来的异常,急切问道:“老师他还好吗?我见外面有一百多架粮车,是老师知道学生为难,所以差师弟你来送粮的吗?老师为何不来?是因为对我彻底失望了吗?实不相瞒,师兄确实不成器,愧对老师教诲。那老师现在身在何处,身体可还好?”

六七年没有接到富春的消息,看得出来,娄献急坏了。

裴宝来被这一大堆问题砸的有些晕乎,只挑了自己知道的说:“富老头——咳,我是说,富老师他现在人在江县,目前在给我们县太爷办差事儿。”

老师竟然一直在江县,距离自己如此近!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娄献又不敢主动去探望,他甚至以为老师又去游历天下了呢。

老师在给江县的县太爷办差事儿——

等等!

娄献在心里想,他老师可是富春啊!

号称天下第一谋士富春!

宁可归隐田园,都不随便择主的富春,现在,他的老师竟然跟着那位江县的县太爷办差事儿!

那岂不是意味着,老师寻到了明主!

天啊!

娄献惊的声音都开始哆嗦,他颤声问裴宝来:“敢问你们江县县太爷,是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