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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孙家准备开厂子。

陈庚年研制出氮肥以后,用麻袋装着,一大缸的氮肥,装了整整两麻袋,赶去了顾家村。

他怕自己再耽搁下去,民众们心里一直提心吊胆难受。

事实上见到县太爷终于来了,顾小牛的婆娘直接哭出声。

这段时间真的太难熬了啊!

“制造化肥用了点时间,久等了。但你们放心,接下来肯定一切都会顺利的。”

陈庚年安慰着顾小牛夫妻,然后教他们施肥:“大豆本身有固氮的作用,它需要的氮肥相对来说比较少,所以一亩地里施加十斤就行。棉花地里需要的氮肥相对较多,每亩地追三十斤。你们把这些肥洒进地里,基本上过几天,秧苗泛黄的情况就能得到解决。不过后续还得再追一次磷肥,这个磷肥目前还没有生产出来,不过你放心,现在棉花大豆还是秧苗期,再长大一些施加磷肥也不算晚。”

氮肥?磷肥?

顾小牛夫妻听得很是茫然,包括其余来看热闹的村民们也不懂。

陈庚年笑了笑,觉得还是应该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

他指着旁边的麦田,说道:“大豆和棉花因为是第一次种植,能产出多少斤暂时我还不清楚。但如果磷肥氮肥施加在麦田里,少说每亩地能增产五十斤。”

他已经尽力说的很保守了。

可周围民众们还是惊的瞪直了眼,要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增产五十斤,那江县的粮食亩产量,岂不是能达到四百斤以上!

娘嘞,那以后家家户户都能吃白面馒头了啊!

所有人都看向县太爷带来的化肥,目光炙热。

这个化肥,他们一定要买!

顾小牛也惊呆了。

他这会儿劲头很足,一边在地里撒肥料,一边回头问县太爷:“县太爷,那这个化肥,去哪里买?贵不贵!”

价格,永远都是老百姓关心的问题啊。

迎着众人的目光,陈庚年笑道:“孙元河老爷你们知道吧,他家这几天准备开化肥厂,到时候化肥的售价,都会公布。不过大家放心,价格肯定都会很合理的。”

众人闻言愣住。

这次县衙不开厂子了啊,改成乡绅老爷开厂?不过这个区别不大,但很多人想到了另一点,开厂,肯定就会招工,那就代表又有赚钱的岗位了啊!

因此,有头脑灵活的,当即转身就跑:“我去孙老爷家里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他这一跑,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还真有人跟着一起去的。

周围人看的直发笑,连陈庚年都忍俊不禁。

江县民众们现在的赚钱意识,可真够敏锐的啊!

而那氮肥,也确实如县太爷所说,真的有治疗植株发黄的功效。

氮肥施下去短短两天,地里的大豆、棉花秧苗就有转绿的征兆!

顾小牛夫妻开心坏了。

其余人也都来凑热闹看稀奇,大家聊着县太爷新发明的氮肥、磷肥,一个个神情向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消息在民众们当中流传。

“县太爷那天在顾小牛田地里,把话说小了!那个氮肥和磷肥一起施加下去,粮食亩产量很有可能突破五百斤!”

“娘嘞,五百斤?真能有五百斤?你听谁说的?”

“当时他们在砖瓦厂后面做化肥实验,有砖瓦厂的员工亲耳听到的,那还能有假!”

“每亩地五百斤粮食,这,这,我的老天爷啊。”

“以后家家户户吃白面馒头的好日子要来了。”

“不管怎么样,今年夏种的时候,咱们都得买磷肥氮肥,地里保准能增产!”

一时间,整个江县都因为化肥一事而轰动。

大家热切的期盼着,期盼着赶紧夏收,然后种上新一轮粮食,追加化肥,获得更高的亩产量。

当然,那些种植大豆、棉花的民众们,则是眼巴巴盼着。

孙元河老爷家的化肥厂什么时候开业,大家都等着用化肥呐!

-

而被人们惦念着的孙元河、许彩云夫妻,却失眠了。

夜里,许彩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把油灯点亮,然后把柜子里的钱匣子小心拿出来,开始数钱。

孙元河听到动静,坐了起来。

许彩云有些不自在:“吵醒你了。”

“没事。”孙元河问道:“是因为担心钱不够吗?”

开厂子,要建房,要招工开工资,要出本钱,各种乱七八糟的开销,就算他们是乡绅家庭,也有些捉襟见肘。

许彩云闷声说道:“凑一凑,勉强应该是够的。但我这心里,实在是没底。”

其实她是想从丈夫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哪知道向来沉稳的孙元河竟然也苦笑道:“我最近也一样,心里怕的厉害。”

许彩云怔住了。

然后就见孙元河凑过来,将她揽在怀里。

许彩云已经忘记,上次她们夫妻俩这样靠近是什么时候了,这些年似乎她总在各种抱怨、咒骂。

但眼前这个男人,都会默默的包容她。

“我当了十几年的乡绅老爷,早就把年轻时候学的东西都忘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有时候坐下来想一想,好像以前每天都无所事事,所以到了这种关键时候,才会下意识觉得害怕。这次开厂子,咱俩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要是全都赔了进去——”

孙元河说道这里,叹了口气,笑道:“所以这事儿我可不敢自己干,到时候赔钱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交代。我想着,咱家这个化肥厂,你来做厂长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彩云化肥厂,我给你打下手。”

啊?

许彩云闻言下意识有些慌:“不行不行,我哪能干得了厂长呢!”

可孙元河却难得执拗一次,他说道:“我这跛子,连走路都成问题,更何况出去谈生意——”

许彩云闻言脸色骤变:“谁敢说你跛子!我撕烂他的嘴!”

可话说道这里,她却瞧见孙元河在笑,于是猛然意识到,这些年一直把‘跛子’挂在嘴边骂人的,其实反倒是她自己。

许彩云张了张嘴。

没等她开口解释,孙元河温声说道:“我懂,我懂,不要说了。这样,这个厂长你来做,咱俩一起出面张罗经营,好不好?我不再想自己是个跛子,你也别再想自己对不起烁金对不起孙成,都别想这些了,行吗?彩云,咱俩都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咱换个活法吧。不论什么对错,不想那些不好的,咱俩互相扶持着,过点安生好日子,好不好?”

许彩云怔怔看着孙元河,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止不住的流淌。

日子变好了,心结也解开了,她有一双儿女,还有眼前这个始终不离不弃的男人,她确实该换个活法了。

折腾了十多年,谁都会累的。

怎么别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就她许彩云不行呢?

她当年做姑娘的时候,愿意嫁给孙元河,就是想跟这个男人一起过好日子的啊。

兜兜转转走了这么多弯路,就算是出于补偿或者愧疚,她也该把日子掰正了!

于是,许彩云靠在孙元河肩头,一边点头,一边无声流泪。

等到了第二天,孙元河当着全家人的面,公布了化肥厂的名字:彩云化肥厂。

许彩云多少有些赧然。

孙成和孙烁金却非常给面子的鼓掌。

许彩云歉意的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又看向孙成,迟疑道:“孙成,娘想跟你说一声对——”

“娘,别说了。”

孙成憨笑道:“一家人,什么对不起谁,什么对和错,一句两句说不明白,十年八年都掰扯不清。要我说,咱谁都没错,错的是以前总是互相不理解,搞得家不是家,每个人都深受折磨。往前看吧,妹妹还等着你赚大钱吃人参呢,你以后可是咱家的顶梁柱。”

孙烁金露出和哥哥同款憨笑:“吃人参,顶梁柱!”

许彩云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而后,孙成又拿出一份企划书,耐心给自己爹娘讲解:“按照现在江县氮肥的需求量,我们得先建造四个大型炼焦炉,十天时间出一次氮肥,一个炼焦炉带四个大缸——煤炭要去挖矿那边直接拉,这样便宜——招人的话,我建议是先招十五个,不够后面再招——”

许彩云和孙元河认真听着,时不时小心翼翼询问。

孙成都能认真给他们解答。

这个时候夫妻俩才意识到,原来他们的儿子,已经成长的如此迅猛,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事后,脑子里塞了各种知识,尚有些浑浑噩噩的许彩云跟孙元河打气:“咱儿子这么优秀,做父母的也不能落下,这个厂子,一定要开起来!”

孙元河笑着调侃道:“好的,许彩云厂长。”

人到中年,砸上全副身家再创业,这绝对是一件特别特别需要勇气的事情。

孙家夫妻就这么咬牙迈出了第一步。

彩云化肥厂招人一事,在江县也被当做谈资聊了好几天。

这可是第一位乡绅老爷开私家厂呢,而且开的工资可不低,普通员工二百二十文每月,比县衙的厂子薪资给的都高嘞!

没几天过后,孙家就热闹起来。

新厂子刚刚选好地址,还没来得及动工,炼焦炉倒是在厂子附近已经开始搭建了。至于员工们办差事,就只能在孙家宅院里。

曾经这里破败不堪,到处都是被砸碎的家具,整个家里都是清冷没有生机的。

如今却被十几个员工充斥,还有一些临时桌椅、契书资料,煤块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很乱,但是却莫名觉得有种生机勃勃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