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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阿姨别提有多心疼这孩子。

听说刚下飞机就匆匆从机场赶过来,他父亲其实在医院已经住了有一阵了,跟她老伴儿一起进来的,家里似乎一直瞒着他,到了医院整个人就傻了,不眠不休在这边照顾了四五个晚上,那母亲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主,好几次看到这孩子累的在椅子上打个盹儿,他妈也不知道拿条毛毯给他盖上,还是她看着心疼,给人盖上。

才回来几天,人都憔悴了这么多。

阿姨感触颇深,要是自家孩子能有这么懂事儿就好了,一拍脑门,忽然想起:“哎,我有个朋友就是干这行的,这样我请她帮帮忙,让她给你算便宜点儿,你要离开时间不长的话,我可以帮你照看一天,这样能省一笔是一笔。”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让他倍觉讽刺,英俊的脸庞冲人感激一笑,礼貌道谢,“谢您了,刘姨。”

病房内。

周宗棠咳血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人也很沉默,不太说话,周斯越回来那个晚上,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怎么……过来了。”

断断续续,嗓音也拼不齐。

周斯越虽然小时候皮,但周宗棠大多以教育为主,没什么正儿八经地打过他,相比较蒋志雄那种一言不合就摔杯子的教育,在周斯越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算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老蒋他们都说,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他把周斯越教育的最好。

离开北京的时候,周宗棠这人好面子,谁也没通知,也叮嘱周斯越不要去劳烦蒋叔他们几个,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认命。

周斯越那会儿还挺生气的,他怎么就那么认命,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人感谢他么?

人家恨不得一脚踩死他。

可周宗棠就这温润的性子,善以德报怨。

那晚,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往日高大意气风发的身影,瘦成了骷髅架子,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鼻尖微酸。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叫周宗棠金刚人,因为他从来不生病。后来才知道是怕他和母亲担心,总是偷偷摸摸上医院吃了药就完了,要不是蒋叔几个无意说起,他还真以为自己父亲是铁打的金刚人,从来不生病。

“您怎么总喜欢自己偷偷摸摸上医院呢?”连声音都哽了。

周宗棠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到底是看见儿子高兴,精神头都比平时好了许多,还跟他开起了玩笑:“金刚人……也会……累啊。”

周斯越撇开头,微仰了下头,知道他是心里难受。

临别前的一晚。

周斯越坐在床前帮他削苹果,说起了明天回北京的事。

周宗棠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去吧,别老往这边跑,机票也不便宜,我跟你妈在这儿挺好的。”

苹果皮一溜溜挂着,周斯越不为所动的慢慢削着,忽然,苹果皮断了,他一顿,刀刃卡在拇指上,渗出丝血,也没理,低头道:“我妈精神状态也不好,您别老麻烦她了,我帮您请了看护。”

李锦荟抑郁倾向,心理医生来了几趟都没用,好在身体还健朗。

腊月二十二,家家户户在为明天的小年准备,热热闹闹。

病房寂静,窗外雨雪交加,寒风凛冽。

半晌,周宗棠气若游丝地问:“恨我吗?没让你和你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周斯越放下苹果,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偏着头,手上的伤口血迹渗着他的灰色裤子,膝盖上印着一点儿红。

他摇摇头,重新拿起苹果削,“爸,我有女朋友了。”

周宗棠看他,“是丁家那丫头吗?”

苹果皮重新溜起了圈儿,“嗯。”

周宗棠:“人家愿意跟你吗?别回头耽误了人家。”

“耽误不了。”

周宗棠:“她妈妈……”

“她妈是她妈,她是她。”

“有机会,再让我见一面。”

“好。”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

丁羡今天不去家教,被叶婉娴使唤了一天,忙的连口水都没时间喝,晚上吃小年饭,叶常青还带着苏柏从来了。

一打开门。

苏柏从就给她递了个红包,“过年好。”

丁羡怔愣着接过,两人许久未见,倒比之前生分了,她低声道谢:“谢谢苏总。”

叶常青拍着她脑袋呵呵笑,“苏什么总,叫叔叔不就好了。”

苏柏从:“我拒绝,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两人有说有笑进门,丁羡跟在后面把门关上,叶婉娴从厨房端着菜出来,见两人来了,眼睛一亮,“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刚做好。”

苏柏从跟叶常青拉开椅子坐下。

席间,几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苏柏从说起了一块地皮,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丁父都忍不住插话跟他热络地说起了那块地皮的开发。

丁俊聪照旧在大人面前耍着贫,逗得这帮道貌岸然的大人们笑声频频。

饭桌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喜气洋洋。

窗外面,昏黄灯光,雪花飞舞,冷清异常。

丁羡格外想念一个人。

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她掏出。

“出来,我在你楼下。”

备注:来自一个永远不会说爱我的王八蛋。

“妈,我下楼倒个垃圾。”

“吃饭呢,你倒什么垃圾。”

“憋不住了。”

人提了袋垃圾就出去了。

叶婉娴:“神神叨叨的,苏总继续吃,别管她。”

苏柏从笑:“好。”

……

丁羡几乎是飞奔下楼。

人才刚到黑漆漆的楼栋口,手臂就被人拉住,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灯光,她看不清,头搭在他肩上,被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丁羡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喂,周斯越。”

埋在她颈肩的男人,忽然沉沉吸了口气,声音沙哑透着无力,他将所有的重力都压在她身上,极其疲倦地开口: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