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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彩排结束回来的时候, 周凛月已经停止了哭泣。

她坐在?那里?,神情萎靡,眼周一圈红肿。

实在?狼狈。

进来的人陆陆续续变多, 此起彼伏的嘈杂打破安静。

“那男的真烦人,自己力气小?还嫌我太重。”

“他又说你了?”

“每天都念叨好几遍, 烦死了。”

“再忍忍, 下周就演出?了。”

“算了,待会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 沙拉呗。”

那个女?生?嘴里?埋怨着最近又长胖了两斤,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水, 正要拧开喝。

抬眼一瞥, 瞧见隔着两三个座位的周凛月, 神情恍惚坐在?那, 攥在?一起的双手正发着抖。

她用肩膀撞了撞身边人, 下巴一抬, 示意她看。

对?方顺着看去?, 也瞧见那一幕。

这里?是休息室,大家训练完都会来这儿。

周凛月平时安静内向话不多, 但她们还从?未看她哭过。

其中一个小?声问林昭:“她怎么了?”

林昭摇摇头, 脸色担忧。她也不知道。

想过去?安慰,可又怕打扰到她。

坐了一会,眼泪又漫上来了,周凛月随意地用袖子擦干。

她怨过秦昼, 怨他一次也没去?看过自己,怨他不接她的电话。

甚至于, 彻底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在?病房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 或许他是被当时的自己吓到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么难看,只有六十多斤,像一具干瘪的骷髅。

知道这一切后?的周凛月,对?自己感到恶心。

她毁掉了秦昼的人生?,却还带着怨气将他往外推。

是她的错,明明是她的错。这一切应该是她来承担的。

为什么要把秦昼的人生?也一并搭进去?。

她趴在?桌上,肩膀又开始颤抖。

哭泣是无声的,悲伤又似有形。

林昭最终还是过去?,柔声问她:“凛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悲痛撑开她的心脏,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愧疚和无能?无力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秦昼的一辈子是被她给毁了,她害他背负了那么重的污名,害他被家人厌弃。

周凛月坐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昭。

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说话,都哽咽到发不出?一个清晰完整的音调来。

林昭很努力地辨认,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怎么办,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

周凛月是被林昭开车送回来的。

没有登记过的陌生?车牌,理所当然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林昭不放心,说陪她一起进去?。

周凛月摇摇头:“没事的,我已经好了。”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仍旧有气无力,但没有再哭。

除了那双红肿的眼睛以外,看上去?确实与平常无异。

如果换了平时,林昭或许还会去?感叹一下这片儿的豪华程度。

但今天,她没了任何心思。

满脸担忧的看着下车离开的周凛月。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的大衣,腰后?的系带松松垮垮,一侧过长,甚至快要垂落地面。

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低着头,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缓慢。

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破碎掉的脆弱。

阿姨还没省亲结束,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了平日里?的生?机热闹。

周凛月推开门,看见玄关旁的那双黑色皮鞋。

她低垂下眼,犹豫片刻后?,慢吞吞地换好鞋子进屋。

从?她开门到换鞋,再到进屋,秦昼的目光始终都跟随着她。

屋内没开灯,将暗未暗的天色,那点光亮微不足道。

周凛月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瞧见他站在?那儿,周身的气质仍旧清冷。

他像是寒冬中的一棵树,挺拔、耐寒。

为她遮挡了所有的冷风与暴雨。

秦昼看见她的眼睛了,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不是让你冰敷一下吗,怎么不听话。”

他把人带到沙发旁坐下,用手里?的冰袋替她敷着眼睛。

“不及时处理的话,明天会更严重的。”

他的语气温柔,平静如往常,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有那么一个瞬间,周凛月甚至觉得,或许中午那个视频是她的错觉。

是最近睡眠不好导致的神经错乱。

敷好一只眼睛,他换了只手,又去?给她敷另外一只。

周凛月想要忍住眼泪,她已经很努力了,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出?来。

秦昼的动作微顿,他低下眼睫。

过了很久,叹息声轻微:“总这么哭,眼睛会疼的。”

周凛月却越哭越凶,她想说话,可一开口?,发出?的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秦昼皱了皱眉,起身去?抱她:“怎么哭成这样。”

她并没有任何好转,靠在?他肩上,哭到全身颤抖。

安慰的话成了烟云,在?当下毫无重量。

秦昼生?平第?二次感到无力。

那点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周凛月的哭声仿佛全部具象化,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往他胸口?上扎。

他能?够忍受父母的厌弃,周围人的嘲讽,以及前途被毁。

可他唯独忍受不了周凛月的眼泪。

她哭的这样难受,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可又无能?为力。

他把人抱在?怀里?,甚至想摊开了心脏让她仔细看看。

——你瞧,从?头到尾已经没有一个好地方了,你难过成这样,是想继续要我的命吗。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出?狱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并非那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可他没办法让周凛月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

她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秦昼,不是他。

对?啊,不是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哭累了,周凛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眼角那一点湿润。

秦昼为她擦掉眼泪,轻声道着歉:“是我不好,不该瞒你。”

他侧坐着,手里?的冰袋早就融化成水,周凛月看见他掌心冻出?了一片红。

可他还是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与他面上的淡然情绪仿佛是两个极端。

即使?伪装得再好,身体的第?一反应却骗不了人。

周凛月没有开口?,那双漂亮的杏眼又红又肿,双眼皮的褶皱都被撑开到看不出?半点痕迹。

她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揉,被秦昼拦住。

他握着她的手腕:“不要用手,当心发炎。”

周凛月一言不发。

屋子里?过分安静,隔音太好了,甚至连外面的半点杂音都传不进来。

当下的平静似乎才是最为可怕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掀起一场大的波澜来。

周凛月低下头,看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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