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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连坐在床边的周夫唯都没听清。

周夫唯靠近他:“您说。”

“我的唯唯啊。”他低低的叹息,有不舍。

不是对生命的不舍,而是对自己这个小外孙的不舍。

他还这么小,还没成年,高中还没毕业。

“好好吃饭,不要太挑食。失眠的毛病也不要继续拖了,早点去看心理医生,不要讳疾忌医。”

“生老病死是常态,外公活的也够久了。”

“不要难过。”

周夫唯半晌没反应,只剩下厚重的呼吸声。

好半天,他才点了点头。

老人家浑浊的眼珠再次转动,最后落在了病房外的夏荷身上。

他的脸部肌肉好像也都僵硬了一般,费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熊漪这个臭小子,怎么越长越像个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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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葬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

那天在医院,是夏荷见到他的最后一眼。孙阿姨甚至都没来得及赶上这最后一眼。

她的父亲奄奄一息时,她在公司,为了新开的项目开会。

她的父亲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的会议还没结束。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也受到情绪影响,变得阴沉沉的。

这还是夏荷第一次看到周夫唯穿正装。

空旷寂静的墓地,此时站满了人。

每个人都是一身压抑的深色。

周夫唯作为唯一的孙子,站在最前面。他抱着怀里的遗像。

那身量身剪裁的黑色正装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出他的肩阔腰窄。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老人笑容慈祥,原本注视着镜头,此时更像是透过这块玻璃注视着来参加他葬礼的每一个人。

周夫唯没撑伞,雨水淋湿他的头发,有一缕不那么听话的垂落,遮住一部分视线。

他浑然不觉。

葬礼结束了,按照这边的风俗,家人得守孝七天,不能吃荤腥。

周夫唯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

他平时话就不多,哪怕现在话更少,却也好像没多大区别。

夏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生怕说错哪句话让他不高兴。

于是只能等,等他的情绪好转一些。

但他看上去实在是太正常了,除了话少一点,和平时几乎没差别。

夏荷判断不出来他好点了没。

转眼短暂的几天假期过去,她不得不返校。

因为放心不下周夫唯,她让做饭阿姨有什么事千万要给她打电话。

回到学校的那几天她整日魂不守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徐一月问她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没什么。”

今天是正式开始上课的第一天。

见她不想说,徐一月就没继续问了。

她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听说我们的教授很年轻,才二十九岁。”

夏荷并不感兴趣,蔫蔫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而且长得很帅,在一众秃瓢老师中,他简直是一股清流。搞学术的谁不秃头,但是他能逃过这个魔咒,你说他是不是天选之子?”

夏荷本来就乱,这会被吵地更乱:“他才二十九岁,他要是秃了那才真的天选之子。”

江忱走进教室时,恰好听到这句不轻不重的吐槽。

其实声音不大,但因为靠近门边,所以刚好被他捕捉到。

他看了眼声源处,那个被同学猛推了好几下,然后才慢吞吞坐起身的女孩子。

是张熟面孔。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弯了弯唇,笑容温柔。

虽然早就看过他的照片,但这会看到真人,还是再次被惊艳到。

“本人比照片好看这么多的,我这辈子就见过两个人。一个是江教授,还有一个是周夫唯。”

听到周夫唯的名字,夏荷的情绪再次低迷下去。

徐一月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问她到底怎么了。

被军训折磨都没见她露出这副神情来。

夏荷还是摇头,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没什么。”

作为第一节 课,倒是没讲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全部用来自我介绍了。

夏荷站起身的那一瞬间,班上明显掀起了一小波轰动。

轰动声全部来自于班上那些男同学,轰动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的那张脸。

作为夏荷的好友兼同桌,徐一月觉得倍儿有面。

脊背也挺直了许多。

江忱合上手里的花名册,身上的白色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一截。

手腕白皙,精瘦有力。

他用纸巾擦拭掉手上的粉笔灰:“我看过你的资料,市理科状元?”

听到这个,班上的轰动比刚才还大。

夏荷点了点头。

江忱笑容温柔,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许。

上午的课结束,江忱收好东西准备离开,经过夏荷课桌前时,脚步稍微顿住。

他轻声询问:“夏荷同学,现在有时间吗?”

夏荷在徐一月的不断催促下正尽量加快动作。

徐一月满脑子都是食堂的藤椒鸡腿,生怕去晚了就被抢没了。

江忱的话让夏荷停下手里的动作,她茫然抬头:“啊?”

心不在焉让她不管做什么都慢半拍。

愣了片刻,又犹豫地点头,“有的......吧。”

江忱笑了笑,把手里的教案放她课桌之上:“那可以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资料吗。”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我后天有个案子,今天得找我的当事人谈论一下案件内容。”

“啊?啊。”同样的字,不同的语气。夏荷点头,“可以的。”

江忱唇角上扬:“那就先谢谢你了,夏荷同学。”

夏荷看着江忱留下来的那把他办公室的钥匙,非常遗憾的和徐一月说:“今天可能没办法陪你去食堂抢藤椒鸡腿了。”

徐一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藤椒鸡腿上:“江教授,不对劲。”

夏荷对江教授不感兴趣,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有气无力的收拾东西。

徐一月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扯到男女关系上去:“江教授为什么不找我整理资料?而且他刚刚还单独夸你了,他为什么不夸我?”

身后一道声音幽幽的响起:“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是理科状元,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