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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该有的体面他都已经考虑到了。

十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因为成帝的看重,前来教导礼仪的嬷嬷并未与曲氏母子发生什么龃龉。

只是,在最后一日,师信躺在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一年的床铺之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他的梦里,没有瑾瑜的存在,所以,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他明明亲耳听着娘亲的□□渐渐微弱,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离自己而去。

冷漠的村民,无能为力的自己,以及那个被自己责怪了十年,最后遗憾离世的娘亲。

所有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即使坐起身来,那种痛彻心扉,失去所有的痛苦仍然激得他心脏嘭嘭直跳。

再回忆起之后的梦境,便不甚明晰,只是走马观花而过。

没有娘亲的他彻底的封闭心门,他拼了命的读书,科举,只为在未来的某一日报复柳花村那些冷漠的村民。

为了读书他熬得眼睛花了,身体渐渐病弱,到最后连咳嗽都会咳出鲜血。

书院里,因为他的冷漠,无人与他为友,无人解他心头苦闷。

他一步一步的钻进牛角尖。

他成功报仇了,可也被人唾骂,被史书贬斥。

他从生到死,都没有找回自己的身份,也从未拥有过这一年来平和而幸福的光阴。

师信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外头的茫茫夜色,他突然明白这场梦意味着什么。

从始至终,现实与梦境不同的,只是多了一个瑾瑜。

可也恰恰因为瑾瑜,他救下了娘亲,他得到了象征自己身份的玉佩,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成功报复了让自己和娘亲差点殒命的仇人!

“瑾瑜……”

空旷的房间内,只有一声轻之又轻的呢喃。

天亮了,刑部尚书携侍郎前来迎莲妃与三皇子回宫。

曲氏本是十分紧张,夜里都没有怎么合眼,还是徐母发现了后,端了一碗热汤和她絮絮的说了几句,曲氏这才没有在次日顶着眼下乌青见人。

临别之时,曲氏万分不舍,几次泪流,终于被嬷嬷劝上了辇舆。

徐母等人目送着曲氏离开,这一去,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曲氏母子回宫的一路,端的是侍卫把守,辇舆而行,端的是气势非凡,浩浩荡荡。

一时之间,京城百姓都知道圣上有一位遗落民间的皇子今日要迎回宫中,惹的百姓津津乐道。

师信端坐在辇舆之上,可是心里却有些失落的,自己今日离别,还未曾见瑾瑜最后一面。

“信兄!”

一声呼唤,让师信回神,他忙追随着那声音而去,这才发现徐瑾瑜正在“老地方”的二楼,遥遥拱手相送。

师信也想要回以一礼,可却知道自己此刻被所有人注视着,只得僵硬的坐在原地。

可若是有人一直注意的话,就会发现,师信此刻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愉悦。

徐瑾瑜目送着师信离开后,这才回到了厢房。

无论什么时候,徐瑾瑜最讨厌的还是离别,即使已经渐渐习惯“终有一别”这个词,可他依旧不愿给这段友情短暂的画上句号。

不说再会,就不算离别。

终有一日,他们会再相遇。

许是因为成帝给徐瑾瑜出题,结果被人考到了自己的头上,所以之后的成帝是再没有让徐瑾瑜去做什么了。

徐瑾瑜也难得度过了一段十分轻松的读书时光,没事儿就是在西宿书院里看看楚凌绝激励激励努力读书,每日的训走也从不落下,一日三餐更是从不逾时。

总之,是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了。

而楚凌绝除了觉得徐瑾瑜每次读书都把自己摆在面前十分奇怪之外,倒是乐得和徐瑾瑜在一处。

如果,徐瑾瑜没有那么手不释卷就好了。

楚凌绝为此十分苦恼,但也很快就被徐瑾瑜带来的糕点所折服。

只是等徐瑾瑜说那些都是徐母所做的时候,楚凌绝虽然还是该吃吃,只是吃的时候会放慢速度。

徐瑾瑜不知道楚凌绝在想什么,他也无意去探究。

从当初临安侯府的管家来徐家的那一刻,没有露面的楚凌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徐母她们纵使伤怀,可也无意追究,以前是因为她们无能为力,而现在……是因为她们已经放下了。

她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可却有另一个孩子,一直坚定的选择她们,血脉在这一刻,已经不再重要了。

就这样,徐瑾瑜和楚凌绝二人之间各取所需,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和。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大半月。

这日,徐瑾瑜刚从藏书阁出来,忽然就听到一句:

“可,可算找,找到你了!”

徐瑾瑜回身看去,就看到楚凌绝扶着假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明明还是冬日,可是他却满头大汗。

徐瑾瑜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递给楚凌绝,楚凌绝给了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后,擦了两把汗道:

“我跑了舍馆、膳堂、校场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你了,真是累煞我也!”

“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徐瑾瑜还没有见过楚凌绝这么急的模样,楚凌绝顿时点头如捣蒜:

“你之前说你是你们东辰带队的,那你们东辰的人出事儿你管不管?”

“自然要管,是谁出事儿了?”

楚凌绝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却不是冲着徐瑾瑜的:

“这不是原来我们西宿的害群之马发现你们这回过来连一丁点儿苦都没有吃,所以给你们的人设了局。

荣伯家的庶出三郎马容胜,他娘的娘家是经营赌坊的,这家伙一手好赌术,就是在书院都不遮不掩。

但你也知道,监院是个什么性子,只要不闹大就不理会,可是这回他们玩的太大了!”

徐瑾瑜听到这里,顿时眉心一凝:

“边走边说吧,据我所知,我东辰学子别的我不敢说,但却不是那等会被人一激就上头的莽夫。”

这里就不得不说,翠微居士他老人家的先见之明了,养气功夫,君子之道,这些早就已经随着时间浸润在他们的骨子里。

所以徐瑾瑜可以很自信的表示,他们东辰的学子不会轻易上钩。

可听了徐瑾瑜这话,楚凌绝却幽幽道:

“是,你说的不错,所以他们换了一个法子。激将法太过下作,哪里有攻心计来得阴险毒辣呢?

你是知道的吧,东辰西宿的束脩都价值不菲,但仍有些学子家里砸锅卖铁都会来上。”

“我听说,他们暗地里调查你们东辰的所有人,嗯,他们本来想对你下手来着,不过没敢。”

楚凌绝如是说着,就不得不感慨那镇国公世子和长乐伯世子对徐瑾瑜的用心,入学前的送行倒是震慑住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

“所以,他们找了一个好下手的,是一个叫何宁的学子。那学子家境一般,且其父病重。

马容胜于是特意做局,说若是那何宁能胜他一局,其父抓药诊治的所有费用他都自掏腰包。”

徐瑾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何宁是他印象中一个很腼腆的人,在徐瑾瑜三人未曾空降乙级之时,何宁屡次可以拿到奖银。

而马容胜等人针对上何宁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看他们不顺眼的理由。

“他们在哪里做局?”

徐瑾瑜声音微冷,楚凌绝诧异的看向徐瑾瑜:

“不是吧?你真要去啊!我知道你读书可以,可是他们玩的是赌术,你……行吗?”

“行不行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徐瑾瑜没有多说,而楚凌绝见徐瑾瑜意已决,也一咬牙,点了点头:

“他们在东膳堂,你跟我来。一会儿你先看着情况。别乱说话,跟在我身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他们不敢怎么样。”

徐瑾瑜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他此去,自不是简简单单的把人带走了事的。

“你可了解马容胜这个人?”

楚凌绝本来找徐瑾瑜,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那一点微妙的比较欲。

看,徐瑾瑜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厉害,遇到人家玩阴的他就不行了吧?

就连说起何宁的遭遇,他也只是如同看戏一般说起,可是他没有想到,徐瑾瑜他还真敢去!

“马容胜啊,他娘有银,他爹有势,这不,别看他一个伯爵之子,不也在书院里横行霸道?

平日里,他兴致来了,随便就拉一群人和他玩,不玩……他自有那肮脏手段,简直让人受不了。”

楚凌绝说着,就像是有些受不了的皱了皱眉。

而徐瑾瑜听到这里,只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很快,二人就到了东膳堂。

“何宁,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可别说我欺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