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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耀宗不禁转向她。

“真的。要是没猜错,李慕珍嫂子和刘翠华嫂子都在那边。否则早来找我。”

邵耀宗想想河边的情况,除了水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树和草。

这里是农村,有牛有羊有猪,要放羊放牛割猪草,去河边也说得过去。

“你的渔网在家,她们去河边干什么?”

杜春分:“看江凤仪嫂子她们抓鱼。”

“你怎么没去?”邵耀宗打量她,这可不像杜春分一贯作风。

杜春分当然不能说,端午晚上听到邵耀宗嘀咕,周末给他爹娘写信。李慕珍来找她的时候,她直言鱼不会跑,啥时候去都行。

李慕珍误以为杜春分想跟邵耀宗独处,还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

可惜一心惦记着邵耀宗的信的杜春分没发现。

杜春分道:“我们没工作,啥时候去都行。犯不着今天跟她们抢。再说,都去下网,得多少鱼才够分。”

邵耀宗不疑有他,信封好就去找四个闺女。

甜儿和小美一听去河边,高兴地疯了。

邵耀宗连走带跑追上她们。

天气热起来,铺在身下的被子被杜春分拆开,被面洗干净,被芯晒一下,重新缝好就塞柜子里。

屋里屋外安静下来,杜春分把邵耀宗的信塞暂时用不着的被子里。只有在里面,才不会被调皮捣蛋的甜儿和小美翻出来。

杜春分写两封信,一封给张大姐,一封给她徒弟二壮。

翌日上午,杜春分哪也没去,在门口等到邮递员把信给他,就关门回屋。

东边的房门打开,陈月娥拿着针线筐走出来,边往西看边移到阴凉处席地而坐。

邵耀东回来看到墙角边几个女人说说笑笑就想往南拐,绕一圈从西边回家。

“邵营长,买菜去?”陈月娥叫住他,热情地提醒,“春分妹子买好了。”

苋菜长出来,邵家不需要再买青菜。邵耀宗很想说,你放什么屁。可他不擅长跟女人骂架,嗯一声,直直地往家去。

“邵营长,你说春分妹子无父无母,给谁写信?还一次写两封。”

邵耀宗停下,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邵营长不好奇?”

邵耀宗再好的脾气,也被她一而再再而三搞的心烦。

“好奇什么?”邵耀宗很不客气,“我爹娘一封,她徒弟一封,有什么问题?”

陈月娥不禁问:“徒弟?”

邵耀宗懒得跟她废话。要说写给张大姐,还得解释张大姐是谁,“春分以前是国营饭店大厨,有个徒弟怎么了?”

陈月娥被问住。

邵耀宗没好气地看她一下,三步做两步走,进去就把门从里面关上。

今儿天热,陈月娥等人又在外面阴凉处坐着,她不搞事,杜春分看她一眼都觉得心烦。所以就没出去。

餐桌移到墙角,在地上放一张铺席,杜春分靠墙坐着纳鞋,四个孩子趴在席上玩儿。

她做活认真,几个孩子玩的全神贯注。邵耀宗嘭地一声关门,娘五个吓一跳。杜春分戴的顶针险些脱落。

邵耀宗板着脸抿着嘴进来。杜春分好奇死了,谁这么牛,能把他逼成这样。

“咋了?”杜春分放下鞋底。

甜儿四肢跪地转过小脑袋,直起身,跪坐着,“爹生病了吗?”

“好好的。”邵耀宗拿掉军帽,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杜春分转向几个孩子:“出去玩会儿。”

“不要。”甜儿起身朝邵耀宗扑去。

邵耀宗下意识伸手:“慢点。”

小孩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娘,爹没病。”

邵耀宗倍感欣慰又想笑。

杜春分:“说吧。你不讲平平和安安都不敢玩。”

邵耀宗转向俩闺女,一左一右坐到小美身侧,双手无意识地抓住小美的左右手。

俩孩子的胆子太小太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着她们。

“我说可以,但你不能像上次那样往陈月娥身上泼添了尿的水。”

杜春分不禁说:“我就知道是她!”

“冷静,冷静!”邵耀宗赶紧说,“回头又得找一团长告状。”

杜春分瞬间冷静下来。

女人之间的事,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好意思告到团里。

杜春分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丢人,替孔营长丢人。

大老爷们,要不要脸。

“她又咋了?”

邵耀宗:“她以为你老家没亲人,今天见你寄两封信,故意问我知不知道。”

“她?”杜春分仔细想想,寄信的时候她怕有人看见问起来没法解释,特意观察过,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听谁说的?我寄信的时候江凤仪和廖政委上班去了。姜玲还没出月子。”

邵耀宗在某些方面蠢不等于傻。

“不是从门缝里看见的,就是趴墙头上看到的。”邵耀宗朝外睨一眼,“墙这么矮,垫个板凳就能看到外面情况。”

关于院墙,杜春分一直有话说,“这里又不是我老家,家家户户穷,没钱买砖买石头。你们把房子建的这么齐整,咋就没想过把院墙架高点?”

邵耀宗以前的战友都是从对面战场下来的。同生死共存亡,军人之间感情不一般。军嫂之间也非常和睦。

甭管本人性格如何,在外人面前都很讲究。

先前孔营长怒气腾腾来找杜春分,邵耀宗和稀泥,就以为陈月娥真受伤了。

第二天看到陈月娥活蹦乱跳,啥事没有,邵耀宗对孔营长的感官就不如最初那么好。

陈月娥冤枉了杜春分,不光没收敛,不敢招惹杜春分,居然瞄上他。

邵耀宗无语至极,“师长觉得大家亲如兄弟,军嫂跟军嫂肯定也情同姐妹。院墙架太高,反而多了一层隔阂。不利于这边的稳定和谐。”

“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师长不知道?”杜春分忍不住瞪眼。

邵耀宗:“在外面是这样。可这里是部队。我们平时在一个食堂吃饭。”

“那是战时。现在算的上是和平时代。”杜春分无奈地摇头,“没仗打,又轻易出不去,再不找点事,日子跟一潭死水一样还有啥过头。”

邵耀宗不禁说:“平平淡淡不好吗?”

“这话你得问陈月娥。”

邵耀宗不用问也知道她怎么想的。

“世上怎么会有那种女人?”

杜春分:“都有你这种你爹娘打你左脸,你能伸出右脸的人,有她那样的有啥稀奇?”

邵耀宗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爹,咋了?”甜儿又摸摸他的额头。

小小的手贴着他,温暖了他的额头,也暖了邵耀宗的心,不想再跟孩子的娘计较。

杜春分冲他努努嘴:“不说别的,只说这句话,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邵耀宗很干脆的给出两个字。

杜春分倍感意外。

邵耀宗心梗:“我没那么傻!”

“一直以为我缺心眼一根劲,你还不傻?”

邵耀宗顿时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你的功夫跟谁练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邵耀宗看起来瘦,身上的肉全是肌肉,个头有一米八三,体重可不轻。居然能一下把他撂倒。

“我爷会两招,教的。”杜春分半真半假道,“解放前滨兴楼有个厨子也会两招。他教我一段时间,我后来实战几次,这些年得空练一下,又整天颠勺,所以一直没拉下。”

邵耀宗:“实战?跟你二婶打架?”

“他们一家四口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二叔二婶个头矮。二叔还没我高。”

邵耀宗不禁看看她的腿,开什么玩笑。

“我像我娘。”

邵耀宗顺嘴问:“你爹也不高?”

“我爹要不是有张好脸,都讨不到媳妇。跟武大郎有一比。”

邵耀宗不赞同,“不能这么说。那是你爹。再不济也比武大郎强。”

“还不如武大郎。武大郎死了撇个孩子,武松肯定当自个亲生的。我,也得亏会做饭。否则二叔二婶能把我卖了换钱。”

邵耀宗讶异:“他们这么过分?”

他们有那么大胆,也不用偷偷摸摸算计杜春分。

邵耀宗非常在乎他爹娘,确定她二叔二婶的良心被狗吃了,肯定不敢带她回去。以免给他爹娘带去灭顶之灾。

杜春分:“他们不敢。因为李大哥在公安局上班。”

“没有李大哥,你也没有一技之长,他们真敢?”

杜春分点了点头:“这有啥稀奇的?农村多的是卖闺女的。小河村离滨海近,日子比山窝里的人好点,也有不少。

“儿子娶不上媳妇,然后找同样娶不上媳妇,又有闺女的人家跟人换亲。儿子娶个高高大大漂漂亮亮的,闺女只能嫁个又矮又丑的。幸运的人虽丑,品性过得去。更多的是表里如一,又丑又毒。”

邵耀宗少小离家老大回。小时候每天为温饱发愁,无心操心别的。长大了在部队,接触不到外面的人,压根不知道,甚至想也不敢想,建国近二十年还有卖闺女的。

所以杜春分脾气这么大,能动手绝不废话,跟个二百五半吊子似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其实都是生活逼的。

邵耀宗看了看杜春分,她的表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不禁腹诽,她的心多大啊。钢铁铸就的不成。

“都过去了。”邵耀宗实在不会安慰人,“你以后在这里,张大姐和你徒弟不说,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算计你。”

杜春分:“我在滨海大小也是个名人。”

邵耀宗想笑:“我在跟你说正事。”不吹牛能憋死吗。

“二十来岁的大厨,还是个女人。你觉得呢?”杜春分反问。

邵耀宗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师长,得知杜春分是大厨,表情惊得不敢信。

以前在原部队常凯申的飞机过来,师长都能面无二色地评头论足。

邵耀宗又想到陈月娥,刚刚得知杜春分有徒弟,直接哑口无言。

“我相信你在饭店那边很有名。”

杜春分:“回滨海能不去李大哥家?到李大哥家,你父母找饭店周围的人一问,就知道我杜春分。二叔和二婶知道我在滨海最好的朋友就是张大姐。他们到张大姐周围一问,也能问出你。你在你老家那边大小也是个名人吧?”

滨海当兵的不少,牺牲的也很多。留在部队的也有。但像邵耀宗家里穷的没二两面,还能上工程兵学院的整个滨海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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