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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蛋放学,王金氏去接他,帮他打饭。他虽然身子骨比一年前好了不少,但打饭还是挤不过同班同学。

毛蛋去上课,王金氏就回家打扫卫生,洗洗刷刷,空闲之余跟领孩子的老头老太太聊聊天,结果就知道首都一些人针对总理。

王金氏想起这事就火大,毛蛋的画本还没拿出来,她还没坐稳,就问杜春分知不知道这事。

杜春分:“我在报纸上看到了。”

“你说那些人想干什么?”

杜春分笑道:“还能干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是说蹦跶不了几天?”王金氏小声问。

杜春分其实也不知道,听邵耀宗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他们把人逼急了,有人收拾他们。”

王金氏不禁问:“就不能赶紧把人收拾了?”

甜儿忍不住:“王奶奶,我爷爷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多人啊,想一下子收拾干净根本不现实。”

小美点头:“我爷爷还说,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他们狂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就是他们灭亡的时候。”

王金氏摆摆手:“你们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有一点我听懂了,咱们还有的等呢。”

杜春分:“七年都过来了,你还介意再等七年?”

“我是不介意,就怕我活不到那时候。”

毛蛋不由得转向王金氏。

杜春分笑道:“你看,吓着毛蛋了。毛蛋,你奶奶说笑呢。毛蛋,后天我们就得去宁阳了。”

“杜爷爷家?”小孩轻声问。

杜春分:“是的。不过我们年初一不回来,年初二就回来了。”

毛蛋知道杜春分一家不会消失,轻轻点一下脑袋表示知道。

王金氏问:“那是不是明天就得收拾行李?”

杜春分:“过去住一周,不需要换棉袄棉鞋,那几件换洗的袜子内衣,没什么好收拾的。”

王金氏闻言,翌日照常带毛蛋过来。

腊月二十六早上,毛蛋跟他奶奶一起送杜春分一家。

去年毛蛋什么都不知道,很担心甜儿一去不回。

今年知道了,王金氏一说:“跟你杜姨再见。”

小孩挥挥手,看着车拐弯就跟他奶奶回去。

王金氏很是欣慰:“早这么听话你说我能打你吗?”

毛蛋淡淡地瞥她一眼。

王金氏:“你小子啥意思?”

“写作业。”毛蛋立马说。

王金氏不信他,但小孩偶尔的眼神她是真搞不懂。

比较懂得甜儿又走了。

“回头我就告诉甜儿你不听话,不让甜儿跟你玩儿。”

小孩甩开他奶奶,大步往屋里跑。

王金氏吓得三魂六魄掉了一半:“你给我慢点,别摔着!”

车开的不快,甜儿隐隐能听到王金氏的声音:“王奶奶的嗓门真大。”

杜春分:“农村人嗓门都大。工人的嗓门也大。无论是在田间地头,还是在工厂,说话声音小了都听不见。咦,前面那车怎么那么像陈司令的?”

邵耀宗看过去,“是司令的车。”

“他也去宁阳?”杜春分说着话,车出了大门往西去。

邵耀宗:“宁阳没他什么亲戚,可能有什么事吧。”话音落下,前面出来个小脑袋,紧接着戴着棉帽的小脑袋被拽回去,“那个应该是陈鑫。估计是带陈鑫去城里买年货。”

安安忍不住说:“不是的。陈司令带他去买礼物。”

“你怎么知道?”杜春分朝后看去。

甜儿一脸嫌弃:“陈鑫那个笨蛋,五年级上两年考个第九名还好意思到处显摆,他爸爸奖他十块钱,还要带他去宁阳选礼物。搞得好像第九名多稀罕一样。”

安安点头:“没见过那么幼稚的。”

杜春分想笑:“甜儿,安安,不可以这样嘲笑同学。陈鑫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打小有娘,他打小没娘。你们以前放学娘就做好饭了。陈鑫只能去他爸办公室,等他爸忙完,然后俩人去吃食堂。

“你们脚上穿的鞋子都是娘做的。听说陈鑫从头到脚都是他姨他姑他姥姥做的。你们打小跟爹娘睡。他只能跟他爸睡。上次跟安安打架,眼泪干了,脸被风吹的通红,他爸都不知道给他抹点雪花膏。”

邵耀宗补充道:“他爸忙的时候都是警卫员照顾他。警卫员心细,倒是能把他照顾的很好。换成他爸,正吃着饭被一个电话叫走,陈鑫是吃还是没吃,谁也不知道。赶上太忙把陈鑫忘了,他只能吃剩饭,还是凉的。以前太小不会自己热。”

安安不禁问:“他家就没别人了?”

邵耀宗:“哥哥在农村,一个姐姐上卫校,一个姐姐在部队,十天半月才能回来一次。咱们这里不兴请保姆。他爷爷奶奶去世了。他爸担心他姥姥姥爷把他惯坏,不许老两口过来。”

安安想象一下,一个小孩孤零零在家:“陈鑫这么可怜啊?”

杜春分:“是不是觉得不像?”

安安:“像是被妈妈惯坏的小孩。”

杜春分道:“他是没人教。以后如果是些小事,别跟他计较。大事就告诉他爸爸。不可以再打男生屁股了知道吗?”

安安比去年又长了一岁,知道男女有别:“我才懒得打呢。”

杜春分知道她这是答应了,“你爷爷之前说,让我准备年货。你们去不去?”

甜儿:“还开车去吗?”

杜春分点头:“除了去百货商店,还得去副食店和菜市场。”

几个孩子这一年来长了小半头,腿长了,身体宽了一点点,坐在后排挤得慌。

甜儿的脑袋都不敢动:“我不去。我好像有点晕车。”

邵耀宗:“爹开的还没人自行车快,你还晕?”

甜儿:“有一点点,没上次严重。”

上次是一年前,她居然还记得。

邵耀宗本想到市区路好一点加速,闻言保持这个速度。以至于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杜局在门口都等急了。

不待车挺稳,杜局就问:“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杜春分:“没有。怕她们晕车。老杜,上车。”

“小邵不回去?”

邵耀宗:“跟薛旅长调了几天班。他过几天回父母家过节,我值班。”

这里是战区,跟北面苏联关系不好,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战争,所以军部要求每个师或旅,至少有一位指挥官在军部。

这点杜局也知道,“就我们仨去?”

“晕车。”杜春分看闺女一下。

杜局对甜儿道:“屋里门没锁,有麦乳精和奶粉,还有饼干,饿了你们先吃点。”

“不饿,爷爷,快去吧。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杜局笑了:“好!”

车子开出去,隔壁的门打开,“我听像你的声音,果然是你。”

甜儿看过去,惊讶:“贺伟?”看到随后出来的人,“金红梅也在啊?你俩也长高了啊。”

贺伟走过来就发现她们几个也长高了,“一年啦,再不长我岂不成土行孙啦。”

甜儿不由得想起一年前的事:“还敢说一年。去年要不是你们叫我们出去,我至于挨打又挨饿吗?这一年来我都快被我娘使唤死了。”

杜春分那天打四姐妹的时候,甜儿大叫“快走”,安安嚎啕大哭,贺伟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闻言不由得想起那日情形,“你还记得呢?”

“你要是我们,这辈子都忘不了。”

金红梅不禁问:“你娘下手太狠了吧。”

甜儿:“什么啊。我娘打的轻,狠的是后来。”

贺伟忙问:“回家又打你了?”

小美忍不住说:“宁愿她打我们一顿。你知道的,年初一那天我娘饿了我们两顿。第二天早上,你在公厕门口碰到我们,说我们脸色难看,姐姐跟你说了,是因为饿的。”

贺伟:“对啊。后来又不许你们吃饭?”

甜儿长吁短叹:“我们就怕娘不给我们饭吃,年初二早上就跟我娘学做饭。下次再不做我们的饭,我们就可以自己做了。

“结果倒好,被我娘看出来,我娘趁机让我们刷锅洗碗。这些活儿干习惯了,又让我们洗袜子。再后来洗内衣。等到夏天,我们不光要做饭,还要洗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我的天啊,我都不知道这个夏天咋过来的。”

金红梅轻笑一声。

小美面露不快:“你还笑?”

“我还以为怎么了。前年我就跟我妈学做饭,学洗衣服刷鞋了。你们今年才开始,还好意思叫苦叫累。”

平平提醒:“你比我们大一岁。”

金红梅:“你要这样算,你们去年夏天就该跟杜姨学洗衣服学做饭。”

贺伟点头:“我也以为怎么了。这点事说的好像谁没干过一样。”

安安不信地打量他:“你也干过?”

贺伟:“我爸妈上班去了,我不干回来吃什么?等他们下班回来给我做,早饿死了。”

甜儿眨了眨眼睛,不敢信:“我娘还不是最狠的?”

金红梅:“你说的如果都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你娘是最最好的娘。至少比我妈和他妈好。”

小美想一下,问:“别人也跟你们一样,十岁就开始学做饭学洗衣服?”

金红梅想想她的同学们,摇了摇头。

甜儿不禁撇嘴,看来她娘还不是最最最好的娘。

金红梅道:“别人家有弟弟妹妹,不光要洗衣服做饭,还要照顾弟弟妹妹。”

甜儿惊得微微张口。

贺伟:“我就是我哥和我姐带大的。”

金红梅:“我弟弟妹妹不用我带,但我要是不做饭,换我奶奶做,我就得领他们玩儿。说起来,我可真羡慕你们,一样大,不需要看着弟弟抱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