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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时新律颁布。

律法的实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新律已定,也要经过一段漫长的实行期,期间需要查缺补漏,原本就算忙也轮不到李澈的,但王相有意抬举他,所以交给他不少事情去做。

虽然差不多都是苦差。

李澈不怕差事苦累,他也坐过高位,比起那些同僚更明白上位者的想法,是有意折腾他还是在考较他,他是看得出来的。

离京前他仔细地交代了府中事务,但没对李凝说什么,他知道七月十五的决战李凝是一定要去的,不会在京城留待太久。

李凝已经很有出行经验,京城到秣陵有水路,两千里路程要比陆路快得多,只按天算,六月登船也不算迟,但六月正值酷暑,到那时出门,就算是在船上,也免不了一番折腾。

所以五月初旬,她就定了去往秣陵的船。

从京城到秣陵的船大多是商船,极少有专门的客船,且客船大多在三四月开船,所以有钱也定不到,好在珠光宝气阁每个月都有开往江南的货船,由于运送的货物不多,住着倒比一般的客船还要舒服。

临行之前,李凝又一次见到了江宸。

之所以说是又,是因为那次毒栗子的事情之后,她见过江宸一次,也许皇帝都是很直白的,江宸问她愿不愿意入宫为妃,见她并不情愿,他又改口,说自己喝醉了。

即便那时他坐在茶舍里,滴酒未沾。

李凝见过的皇帝不算多,但像江宸这样不肯勉强人的皇帝还是第一次见。

仍旧是巧遇。

江宸立在一处酒楼的栏杆前,见她从底下过,即便戴着蒙头遮脸的帷帽,他也还是认出了她,也许是这一次真的喝醉了的缘故,他一手凭栏,一手对着李凝招了又招,高声呼喊道:“李姑娘!”

李凝回过头,透过帷帽那一层薄纱见到了江宸微微有些模糊的脸庞。

江宸把腰间一方白玉印章连带着挂绳一起摘下,抬手一抛,抛给了李凝。

李凝看了一眼手里的印章,上面只刻了一个宸字。

江宸高声说道:“日后不要再蒙面了!”

李凝把印章收进怀里,顿了顿,抬手取下帷帽,远远地看了江宸一眼,对他微微点头。

那张令江宸魂牵梦萦的容貌终于展露在天光之下,刹那间万物为之失色。

江宸醉里笑出了声。

倘若他还有一分清醒,都不会像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佳人离去。

但当他晚年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后悔,甚至还有些得意。

得不到,就要她记得他最好的年华。

李凝登船之后,把那方天子私章挂在腰间,倘若不仔细看,倒是很难看得出那私章上的龙纹。

江宸的意思李凝是清楚的,他以为她一直蒙着脸是因为怕惹事,所以给她私章庇护于她,但他不知道,原本她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就是不遮脸的。

李凝收下的是心意。

珠光宝气阁的货船不像寻常商船那样几乎可以算是船队了,货船连带四百多号人手一共也只有两条大船,事实上他们真正的货物加起来也就十来个箱子。

大船顺水而行,一路上极少靠岸,行程过半的时候也快到六月了,李凝有些晕船,成日里无精打采,好不容易靠了一次岸,她还没换了衣服下船缓一缓,就听人来报,说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改地方了。

说眼前一黑都是轻的。

那早一步下船的显然也是个江湖人,一边喷着吐沫给李凝比划,眼里都冒着光亮,一边说道:“原本是七月十五紫金之巅,现下西门吹雪一定要改在八月十五,地点也从紫金之巅改成了太和殿顶,真正的紫禁之巅!”

八月十五,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李凝起初没听清,等到那人比划完,还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紫禁之巅?”

大小姐温温柔柔的话语让那人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剩下重重点头,如果把头点断了能得大小姐笑一笑,他怕是也不会犹豫的。

李凝别说笑了,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货船运送的是江南各地珠宝阁的尖货,耽误了就要损失不少进账,李凝没有让货船返程的意思,她自己带了些银票下船,也不要随行的人手,她一时间也没心思立即折回,而是找了家客店休息。

晕船晕了大半个月,李凝的脚踏上地面时都觉得像晃荡的甲板,走起路来飘飘摇摇的,上楼梯的时候更是一脚踏空,险些摔倒。

之所以说是险些,是因为以她的武功,脚刚踏空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只是不必等她自己醒神,就有一条手臂稳稳当当地揽过了她的腰。

李凝站稳之后,眼神发飘地看了一眼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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