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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智的我被带到了客店房间里,展某找了伙计的老娘来给我换了内衫。

我木着脸任由她动作,算这家人还有一点良心,衣服洗得很干净,也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可以闻到上面的皂角香气。

衣服有点短,还有点肥,毕竟我很瘦,我的瘦属于武者的劲瘦,就像喂饱了也露着肋条的上等黄骠马,但老大娘显然不觉得我这身条能和黄骠马等同,她愁苦的脸上带着些怜悯,用常年劳作的粗手摸了摸我根根分明的肋条。

“这年头,丫头子吃不饱的啊……”

我没有任何感想,随即屁股被摸了一把,我颤抖一下,老大娘先是惊讶,然后脸上露出更加怜惜的神情来,还叹了一口气。

老大娘当然不是为了非礼我,她是看到了我屁股上的刺字,在我们那儿,刺字的大多是犯人,也有残忍的主人家给奴婢刺字的,想来这里也差不离。

补天阁的童养杀手都要被刺字,上等资质刺左脸,中等资质刺胸口,下等资质刺左臂,像我这样刺在屁股上的是走魅道的杀手,术语叫月女,月女不一定要长得好看,就像青楼里不一定全都是美貌的花娘,杀手里也有末流。

我屁股上刺的是“柒叁”。

七年制一百人的月女班,我排在第七十三个,是同期的女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被负责教养我们的“月师”碰过的。

那时候真是明珠蒙尘啊。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月师的长相,他当真是我所见过的男人里最漂亮的一位,修眉凤目,单看模样确实皎如天上明月,黑眸里时常燃着一把火,贵公子似的人物,只是身体不好,时常咳嗽,那时的月女班里有许多少不更事的小丫头,为了争夺去他那里“宿夜”的机会用尽稚嫩又恶毒的心机。

“柒叁”这两个朱紫刺字是他按着我刺下去的,和我同期的月女用的都是青黑两色,为她们刺字的是专门的刺青娘子,我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亲手料理我这头小猪仔,又给我这样独一份的颜色,导致我在月女班的三年从来不敢集体洗澡。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我在第四年从月女班脱身,改为正式杀手训练,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

因为我杀了他,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比较狗血的是,好几年后的一天我出任务经过一个青楼,那里的头牌娘子是和我同期的月女,认出了我,她又急又恨又怒地告知了我一个“真相”,说月师他喜欢我,而我居然杀了喜欢我的月师。证据是他只在月女班的第一年睡过几个小丫头,后来都是骗我的,还说我之所以能杀了他,是因为他不舍得杀了我。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隐隐的快意,仿佛想见到我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悔恨场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月女班的第一年,最大的女孩子也不过十二岁,最开始和我同住的那个很有骨气的“贰拾”被月师拎出去杀鸡儆猴,当着一班月女的面,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被来找乐子的下等杀手嬉笑着活生生折磨了一天两夜,从轮番欺辱到各种酷刑,甚至用贰拾的断手断脚向着我们站立的地方肆意丢砸。月师强迫我们观看,告诉我们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那时候大家都很害怕,没人敢尖叫,一个个只敢呜咽着掉眼泪。

我没哭,我站着看完了全程,后来贰拾的尸体不知道哪去了,我捡到一只小小的脚,悄悄地埋了。

头牌娘子和贰拾是同乡,那个时候哭得最惨,过了好几个月提起来还会哭,她竟然也会有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的一天。

我那个时候小,还不大会骂人,委屈又生气地走了,气得都没有告诉头牌娘子,我杀月师只用三招,从他脸上的求生欲来看,他应当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长得好看就有优待吗?做过的坏事就有苦衷吗?这样的人凭什么不该死呢?

所以说我不喜欢魔门,疯子太多,傻子太多,像我这样正直的小姑娘不适合在那样污秽的地方生存。

想起前事,我的情绪稍稍有些不好,但并没有到了影响心情的地步,毕竟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人总有弱小的时候,区别只在有的人会一辈子弱小下去,而有的人,譬如说我,就会如同苍鹰一样越来越强……

强到现在生无可恋。

老大娘出去了,我睁着眼躺在床上,耳朵里传来许多说话走动吵闹的声音,我听了一会儿,渐渐地有点烦了,用后脑勺蹭了蹭干净的荞麦枕头,用内气封闭了听觉。

我成为大宗师之后就不再需要睡眠了,甚至不吃不喝不呼吸都能坚持十几天,只是很多习惯了的事都是没法改的,我喜欢睡觉。

隔日天光大亮,我睁开眼睛,听见隔壁展某收拾东西的动静,他应该是在赶路,而且有点急,我正等着大娘过来帮我洗漱穿衣服,就听那边展某和客栈老板说话的声音传来:“房里的姑娘是位天愚,同家人走失了,这十两银子展某先压在账上,劳店家受累照顾些时日,等展某忙完紧急公务,定到临近府衙为这位姑娘寻亲,这是展某的官印和路引,官印一并压在这里,劳烦店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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