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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人都没了,能抚慰他的又有谁。

她真的不知怎么才好。感情这种东西,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好累,也好难过。

——

赵晋来的悄无声息,清早陈兴发觉自己那件袍子不见了,还嘟囔着说“见鬼了”。柔儿垂头扒着饭,心虚地没有接话。

林顺目光幽幽定在她身上,见她眼下有点泛青,明显是没睡好。他拍了拍陈兴的肩,“今儿我回趟老家,你在这守着,关好门户,若有人打门,问清楚再开。”

陈兴笑他“啰嗦”,林顺对柔儿点点走,披上斗笠走了出去。

他没有立即离开。

他对陈柔很了解,她但凡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他。

她心虚的时候就不敢瞧人,一说谎耳朵会红,再有她的嘴唇……好像有点肿。

他不确定,来到西边窗下,蹲下来瞧着地上墙上的痕迹。

雨太大,就是有什么也冲刷掉了。

他轻轻推开一点窗,用手护着开合处,防止发出声响。

窗沿上靠里侧,有一点非常细小、不易发觉的血迹。

他用指头抹了下,雨点落下来,很快将他指尖上的痕迹也冲刷掉了。

他心里沉沉的,在窗前蹲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为护着赵晋行藏不露,陈柔不与他们明言说他来过,也能理解。

可理解是理解,他却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陈柔说,她如今已是自由身。那么,不管那男人再怎么有苦衷,深夜闯入一个女人的闺房,就是不应该。

——

赵晋骑马往回走。

他如今藏身在云城郊外一个农户家中。

往来欹县足足需用二个时辰。

饶是戴着斗笠,给风一吹,衣裳也湿透了。

他跳下马,在天亮前回到院子里。

一推门,却见里头坐着个人。

“赵爷,您去哪儿了?”

清脆的女声,带着几分急切。

赵晋扬眉笑笑,“你怎么在这儿?”

迎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梳着麻花辫子,身量颇高,腰轻腿健,穿着劲装,是个练武之人。

少女抿了抿唇,瞧他一眼,然后转身跨出门,“瞧您淋的,我去给您打点热水来。”她行事动作飞快,赵晋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消失在门外。

听见屋里的动静,隔壁走出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见事赵晋,忙招呼外头的人叫去知会“大当家”,他上前来抱怨道:“赵官人,可叫我们好找,昨晚上我们兄弟几个,差点把庄子翻个个儿,您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还以为,您给人抓了呢。”

赵晋笑了笑,他去瞧安安,为确保她们的安全,他跟谁都没声张,怕泄了机关。

“有点事,出去办了一趟。”他轻描淡写,朝里走,脱去身上不舒服的袍子,拉开衣橱拿了件新的出来。

适才那女孩儿捧着一盆热水又进来了,一眼撞见他正在更衣,羞得连通红,忙撂下盆子跑了。

那汉子瞧着女孩去的方向摇摇头,转过身来替赵晋把门带上,隔着屏风还在唠叨,“赵官人近期还是先别单独行动,有什么事儿,把我们喊着,或是喊上如虹陪着您,也比您单独一个儿安全些。如虹拳脚功夫还是过得去的。”

赵晋拿了只手巾,浸水将脸上擦了一遍,余下的温水浇在身上,简单冲洗一番。他没答话,坐在炕前对镜撕掉已经泡的不成样子的纱布,露出被洞穿的肩伤。

那汉子不再唠叨了,忙去柜里取了疮药来,“如虹,如虹!”他高声喊适才那姑娘的名字。

赵晋道:“我这个样子,叫她进来合适吗?”他可没穿上衣,康如虹是个大姑娘,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能如此吧?

汉子笑了笑,“是我傻了,原想着姑娘家比咱们大老爷们儿手轻。”

适才还说人家拳脚功夫厉害,转瞬又说手轻。对方什么意思,赵晋不是不明白。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收,什么菜都能咽的,他这人眼光高得很,绝不会为着一时空虚饥不择食。

汉子替他换了药,重新绑了一重纱布。

等一切忙完,天已亮了。

赵晋侧躺在床上歇了会儿。

等他再醒来时,都到了正午了。外头桌上摆满了酒菜,康如虹笑盈盈迎上来,“赵官人,您醒啦?饿了吧?您这一觉可算睡好了,前几天您总是刚阖眼就醒了,我都不敢吵着您。”

她边说,边替他把靴子拿过来,蹲在地上要替他穿。

赵晋有一瞬怔,抬手揉了揉额角道:“福喜呢?”

康如虹笑道:“您忘啦,您不是吩咐他去杨家寨了吗?”

赵晋点头:“嗯,不必你费心,我自己来吧。”

女孩儿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挤出个笑脸,“您背上有伤,可不好弯腰,您别跟我客气,咱们不是自己人吗?”

赵晋没吭声,靴子总算穿好,姑娘又去后头端了盆子过来,“您别费神了,我给您拿着,您就这样随便洗洗,您身上伤重,我怕您来回折腾碰着伤处。”

赵晋笑了下,抬起头来,“这怎么好意思?这在我们家里,都是丫鬟做的。康小姐未免太客气了。”

天色见晴,南窗外头日头正好,晴亮的阳光照进来,衬得他那张俊颜,越发的清隽迷人。康如虹见不得他的笑,他一笑,她的心就乱跳得像只不安分的兔子。她忙垂下头,红着脸道:“这有什么?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同舟共济,是讲道义的,您跟我叔伯都是老相识,按理……”

“按理,”赵晋接过话头,那笑容中丝毫不存在欣喜,眼底是冷的,嘴唇牵起讥诮的弧度,“我与你伯父是朋友,你该唤我声世叔。做侄女儿的,这样不合适。康小姐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客气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要越过她离去。她心里急切,跟着站起身,咬着唇道:“您慢些,您身上有伤。”

他挑挑眉,“赵某此刻要去方便,康小姐难不成要跟来看看?”

他用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说出这么轻佻恶毒的话。她怔了一瞬,眼底泛起一层水雾,再也不敢看他,扭头捂住嘴跑了出去。

帘子轻晃,滴溜溜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声响。他脸上的笑容收了,露出几分倦色和厌烦来。

好在,他想着,也不必藏匿太久,这一切很快就能解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