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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儿适才还沉浸在某种别扭又复杂的小情绪里, 赵誉在她耳畔说话, 只觉得热意灼人,根本没法子去注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前一瞬他还满面温柔,温言哄慰, 转瞬他面色如霜, 毫不犹豫地就遗下她一个, 跨步走了出去。

福姐儿神智渐渐恢复清明, 许多种思绪在脑中纷纷闪过。徐贵人在这种时候出了事, 她如今乃是这后宫最金贵的人, 赵誉前去关怀无可厚非。今晚若是虚惊一场,赵誉必要留在徐贵人处关怀一番。可若是不幸,那胎儿当真遭逢不测, 赵誉震怒之下, 后宫必要卷起血雨腥风。

——虽苏皇后和她身边的人含糊其词,可福姐儿也从零星听到的一点话音儿里头抽丝剥茧知道了一些事,去年苏嫔逝后,她住的飞霞阁上下二十几名随侍尽皆赐死……

后宫盼子嗣盼了这么多年,徐贵人腹中骨肉的安危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赵誉急于前去探望自是无可厚非,可福姐儿越发觉得不安,白日里她和郑玉屏从太后宫中请安出来, 曾在杏子园外偶遇过徐贵人和夏贤妃,还曾一块儿在亭子里坐了片刻,当时徐贵人气色尚好,并无半点不舒服的迹象, 因怀有龙嗣,伺候的人加倍小心,太医们一日请两回平安脉,各色名贵补药从不断绝,料想并不会是照顾不当身体不佳的缘故。短短几个时辰过去,好生生的人如何就忽然出了意外?

偏偏这般巧,安然度过了胎气不稳的头三个月,又无恙地安度了选秀前后的那一个多月,偏偏在胎相最稳身子又不甚笨拙的孕期第五个月见了红……

若非是徐贵人自己不小心跌撞了,恐怕就是有着别的什么缘由在里面。

福姐儿觉得自己不能如此傻傻的等。无论今晚结果如何赵誉都不可能再返回她这里过夜。

今日是她第一回 被翻牌子侍寝,赵誉中途离去,于她绝不是件好事。

思索良多,其实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儿,赵誉已行至门前,福姐儿慌忙从帐中站起身来,扬声道:“皇上,请留步!”

赵誉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转过来的面容飞速闪过一抹不耐,一旁黄德飞不赞同地瞧了眼福姐儿,——因她容色过人,又文静知礼,寻常谁见了都免不了心生几分欢喜,且她背靠着苏皇后,皇上又对她比较温和,黄德飞对她便多了几分好感。谁知这种关键时刻她竟出言喊住皇上?莫不是觉着旁人的命还不及争宠献媚来得重要?

福姐儿并没有出声解释什么,拢了拢凌乱的衣裙缓步朝赵誉走来,微微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徐贵人有恙,妾亦心中难安,妾想和皇上一道前去探望。”

抿了抿嘴唇,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行吗……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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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芳阁东侧殿内,太医院三四名老资历的太医缩跪在屏风外的地上,屋里头烟火缭绕,一股浓烈的药味盈满整间殿宇。

苏皇后扶着岳凌的手,急匆匆步入殿内,气喘吁吁,头上见汗,脸色白得瘆人,顾不得理会朝她行礼的宫人和内侍,径直走到炕前噗通一声跪在太后跟前。

“徐贵人龙胎受损,备受惊吓,还劳动太后您老人家亲自出面主持大局,妾身为中宫,未能尽责护好龙胎,是妾的罪过,请太后责罚!”

苏皇后颤颤巍巍地拜了下去。

夏贤妃原陪坐在太后旁边,刚收了眼泪,眼眶发红,见皇后拜下,自己便不敢依旧在炕上坐着,忙起身退后了两步,将主场交给了苏皇后。

岳凌在后瞧着苏皇后拜倒时羸弱虚弱的模样,心里酸涩得难受。如今诸事都是长宁宫那位管着,徐贵人又住在夏贤妃宫中,于情于理这种错都轮不到她认。可名分地位摆在这儿,她是中宫,就不可能完全从这些糟乱事中摘出来。

太后慌忙喝道:“还不把你们主子拦着!”

凝眉叹了口气道:“皇后,你身子不好,合该好生在宫里歇养,本宫不叫人去传你,就是不想你奔波操劳,如今此处有本宫掌理,贤妃佐助,又有沈院判等看顾着,你不必要在这儿,快快回去歇着。”

这话听来是处处关怀,可苏皇后何尝听不出来,这是嫌她在这里碍事,怕还要拨出人手来照料于她。

苏皇后苦涩地笑道:“多谢太后关怀,妾的身子妾自己知道,这些日子渐渐有些精神,料想便快好了。”

宣了沈院判过来,问道:“徐贵人如今怎样了,龙嗣可有受损?”

沈院判道:“贵人动了胎气,腹痛见红,顾及龙嗣安危,不能用以重药,燃艾绒以灸之,有生温熟热之能,理气暖宫,止带下血崩,是最稳妥的保胎之法。”

苏皇后凝了凝眉,“情况是否严重?龙嗣……”

沈院判道:“龙嗣尚安。”

苏皇后放下心来,便欲走入里间去瞧苏贵人,才站起身,就听外头传报:“皇上驾到。”

赵誉率先跨入进来,见苏皇后竟在,面色微愕,旋即给太后行了常礼,方转过头来沉声喝道:“朕养着你们这些庸医有何用?”

沈院判为首,四个太医都伏地连连叩头,沈院判道:“贵人的脉案一直是微臣料理,如今出了差错,微臣难辞其咎。”

赵誉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皇后:“怎么是你过来了?温淑妃何在?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掌理六宫之人竟懵懂不知?”

苏皇后扶着月凌的手勉强屈了屈膝:“长宁宫距离颇远,也许淑妃正在前来的路上。妾适才问过太医,徐贵人腹中龙胎安然无恙,只是苦了徐贵人,受了一遭罪,皇上可要进去探望?”

赵誉摆了摆手:“医女既在施灸,朕便不进去了,皇后身体抱恙,不若早些回宫休息。”

母子俩说了同样一番话,苏皇后苦涩地笑了下:“妾担忧徐贵人,想多陪一陪她……”

赵誉的目光滑过苏皇后鬓发,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门前:“愣着做什么?进来!”

苏皇后和太后均是一怔,移目看去,福姐儿竟不知何时立在那里,屋里忙乱成一团,适才赵誉行走颇急,比她先几步进了殿内,众人忙于给赵誉行礼,一时竟谁也没注意到福姐儿随在圣驾后头。

夏贤妃目光微闪,含笑道:“苏贵人也来了?”

福姐儿上前行礼,尚未说话,里头的医女匆匆走了出来,禀道:“贵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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