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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身边的窦嬷嬷上来换茶,见太后怔怔从窗口看向外头赵誉越来越远的背影,敛眉低声劝道:“太后是担心皇上真对苏家那位有心?皇上是有分寸的人,太后其实不必太介怀……”

太后摆了摆手:“你不懂的。”

叹道:“皇上是个极自制的人。少年时,每日文学武功各训半日,从没一日松懈过。自登位后,亦一直勤政恪己,这么多年来,各方想过多少心思想给他送美人,……后宫亦哪有平庸之辈?可你瞧皇上对谁特别不同么?他如此郑重的托付于我,你觉着是因为什么?”

窦嬷嬷抿住嘴唇,答案即将呼之于口,却不敢说。

太后瞭她一眼,替她说了:“皇上是怕本宫为难她。将她放在本宫手里护着,就是在告诉本宫,皇上看重她!这回春巡,皇上执意要本宫将新人都带着,难道是为了这些人讨本宫的喜欢吗?本宫最喜欢的青珣可被留在宫里看顾徐贵人的胎呢!……皇上是想护着新人,不想在徐贵人生产前再给旁人将她牵扯进去的机会!”

窦嬷嬷脸色变得发青:“太后,皇上怎么就对这苏氏……”

太后苦涩一笑:“咱们在后宫瞧了一辈子,这你还看不懂么?皇上也是男人,男人岂有不怜香惜玉的?旁人强悍,她便示弱。皇上身边有本事的女人太多了,她一无所长,拿什么与旁人争?唯有靠着皇上那点儿同情怜悯之心……怜着怜着,可不就放不下了么?皇上重情义,本宫只怕,最终皇上是要失望了……”

窦嬷嬷呐呐道:“皇上是真龙天子,英明睿智,谁能瞒得过皇上呢?太后且瞧瞧吧,说不定这苏贵人,当真什么也不懂,才多大点儿,还是个孩子呢。”

太后苦笑:“你一说,本宫依稀想起来,前番内务府送来的请示文书,说苏贵人是五月底的生辰?这回皇上有意叫本宫领着人多留一段时间,只怕她在宫里的第一个生辰宴,就在南苑过了……回头给宫里头捎个信儿回去,叫温崇山亲自来办这差。”

窦嬷嬷一怔:“温……温小侯爷?”

窦嬷嬷心中不免担心,皇上才暗示太后不得动苏家那位,转头却把苏贵人的生辰宴交托给温淑妃的哥哥?温淑妃向来喜欢拔尖儿,怎会容许新人风头太盛?万一这里头有什么闪失,皇上会怎么想?

却见太后打了个哈欠,靠在软垫上闭了眼,朝她轻轻挥了挥手:“撤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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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儿和郑玉屏、齐嫔一道从凤凰台出来,应齐嫔之邀,同往丽景园赏花。

四月之初,绣球开得极旺,一团团雪玉圆团,堆堆叠叠如云海。

齐嫔从前不甚爱出宫门,福姐儿只在皇后宫里请安时遇着过她几次,也不曾说过几句话。这回一齐出来,关系陡然拉近不少,齐嫔在宫里算是年轻些的妃嫔,还是三年前选秀选上来的,父兄皆是武将。她样貌也颇英气,听闻在闺阁中时,还有“小穆桂英”的诨号,自小练武,身手颇为矫捷。

“好容易出来了,不必拘着宫里的规矩。”齐嫔对二人道,“我宫里人闷得很,平时也没人陪我说说话儿,两位妹妹肯来坐坐,我高兴还来不及。”

一面命人叫在院子里摆了小几饮茶,一面自取了棋子出来,“……前番我瞧一本棋谱子,总有看不懂的地方,听闻郑常在是个中好手,便厚颜想请教一二。”

福姐儿便瞧两人摆棋,手里捧着清茶,思绪却飘远了。

在清溪时,顾淮生也懂下棋,有一回从学里借了套棋子回来,说要教她下,就在门前的那可大树下,阳光暖暖的照在她身上,顾淮生耐心地和她讲着棋道,树旁孙乃文靠在那儿,取笑她笨的无可救药……

正怅然地思忆着,却被一把温和低醇的男声唤回了神。

郑常在和齐嫔已经齐齐蹲下去请安了,福姐儿慌忙站起身,听赵誉道:“不必拘礼。”

负手靠近前来,瞧一眼棋案,赞道:“素闻郑常在书棋皆精,果然如此。”

笑着对齐嫔摇摇头:“齐嫔,你输了……”

齐嫔张大了嘴巴,凑上前一手挽住赵誉的手臂,低身去看那棋局,“皇上,这才刚开始几步棋?妾一个子儿都没少,怎么就输了?”

郑常在含笑立在一旁,看赵誉指了几处出来:“……不消三步,你这片,就会被杀得片甲不留,还有这儿……”

齐嫔跺了跺脚,佯怒道:“皇上,郑常在也太厉害了!您替妾跟她下一盘,替妾扳回一局,好不好?”

赵誉笑着在适才齐嫔坐着的位置坐了,抬头朝郑常在微微一笑。

郑常在耳朵根都红透了,朝他屈膝福了一福:“妾献丑了……”

两人在案前对弈,齐嫔伏在赵誉后头,指尖轻轻搭在他肩上,时而欢呼,时而焦急,阳光洒在三人身上,也是一幅极和美的画儿。

只是这画里,没有福姐儿。

她还立在适才起身行礼的地方,望着眼前那含笑温文的男人。

昨晚他将她拥于怀中,说愿等她再长大些,柔情蜜意,一遍遍吻过她的唇……

此刻。

心里溢满了似苦似酸的滋味。

难过得眼睛都涩涩的睁不开。

她垂头坐了下去。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

赵誉赢了一局,笑着赞了郑玉屏两句。余光瞥见福姐儿手里端了清茶,目光空洞洞的落在虚无之地。

赵誉嘴角几步可察地勾了抹笑,道:“今儿开了戏台,太后嫌外头热晒,在凤凰台单点了旦生,你们都可往园子去瞧热闹……”

目光落在福姐儿身上,温声道:“苏贵人,你随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