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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黛的手掌慢慢抚过,她很快便将剑匣打开,将手探了进去。

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的手指碰上醉流鸢的残剑碎片时,她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那种疼痛的窒息感令云黛几乎有些崩溃,她的手也不自觉颤抖了一下,那残剑的锋刃便重重割破了她的手指,可云黛并未将手收回来,而是用力握紧了那枚锋利的剑刃,感受着利刃陷入掌心的疼痛。

血一滴滴地从她掌心与指缝渗出,云黛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突然便想起,今生再见到斩月后,他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若你哪天不要我了,我一定会离开你。”

他无法将自己身上的诅咒说出来,便只能用这样语义不详的方式告诉她,她那时为何会那般迟钝?竟完全没反应过来。

云黛的五指更用力的收紧,于是那枚残剑碎片便几乎完全陷入了她的皮肤中。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屋之人一见这场景,吓了一跳。

“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黛下意识便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因为来人竟是齐霄。

齐霄几步便走来,拉过了云黛的手,将那枚刀片从她鲜血淋漓的皮肤之中抽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包扎伤口。

整个过程中,云黛都安安静静的。

“我听闻你醒了,便来看你了,你怎么……”齐霄最终没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待到伤口被包扎好后,齐霄才很认真地对云黛道:“我此次来其实是有话想对你说。”

云黛仰头“看”向他,就听他道:“我知道本命剑破碎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可以想办法将剑修复好的。”

齐霄的话令云黛怔了怔,她喃喃道:“真的能修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齐霄的语气很轻松,像是极为有信心,“十四州中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古旧秘法,其中甚至不乏起死回生之法,为何就不能有修复醉流鸢的术法呢?”

“那……”云黛的神色变得有些犹疑,“我要如何去找这术法。”

“你首先便不能一直如此消沉,”齐霄道,“你要先将眼睛恢复了,再将修为找回来,然后我们可以去寻找上古秘境,总能找到相关的古籍秘法的。”

云黛没马上回答,她其实知道齐师兄是想用这种方式找回她的斗志,可她仍是迷茫的。

她前世修至第九境后,便因无法突破瓶颈,而一直不停地进入各种各样的古秘境,寻找突破之法,她也找到过许多失传典籍,可在她的记忆中,却没有任何一本典籍中记载过能修复醉流鸢的术法,这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方式真的会有用吗?

齐霄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握住了她的手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云黛咬紧了嘴唇,在长久的沉默后,她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是该试试的,哪怕机会渺茫,她也想再见斩月一面。

……

在齐霄的劝说下,云黛终不再成日沉浸在痛苦之中,可她的修为仍未恢复,她的眼睛也仍什么都看不见。

万仞阁的几位长老会来轮流看望她,齐师兄也几乎日日都来陪她出门散步。

许溪之为云黛查探了很多次身体状况,不过查探的结果她都未与云黛说明,而是告知给了沈长玉。

就像齐霄所说的那样,如今这个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云黛并未走出心中的执念,只是从一个执念换到了另一个执念上,在执念真正消除之前,她的身体自也很难恢复。

其实这些,云黛自己也明白,可除了这渺茫至极的希望,她也不知自己的前路到底该如何走。

这日其他人还未来,云黛早早地便醒来了。

虽说花予和花墨日日都守在她的掌门居,只等她一声呼唤,便会前来服侍她,她却并未叫他们来帮忙,而是独自一人摸索着完成了梳妆。

失明的这几日,云黛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在黑暗中生活的方式,虽说她已经再感知不到自己的修为了,但琉璃玲珑心竟还能使用。

她能察觉到那些纵横交错的情绪丝线,也可借此来判断周围是否有人,只是因为没有灵气做支撑,她无法去拨动那些丝线,扭转他人的思想。

梳妆完毕后,云黛便悄悄推开屋门,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的动作很轻,并未惊扰到任何人。

她静悄悄地走出掌门居后,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四下没有人,云黛抬起了手,唤道:“渡厄。”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掌心便出现了一把冰冷的剑,幽寒的气息也随之包裹而来。

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呼唤这把剑。

云黛已没了修为,所以她其实并不能感知到自己的本命剑,也无法将本命剑召唤出来,因此渡厄的出现,完全是因为他本身的顺从。

握着手中这把阴邪至极的剑,云黛的心情有些复杂。

渡厄剑与醉流鸢不同,他虽有自己的意识,但他并没有剑灵,他的所有认知也仍停留在“剑”这个层面,如最顽劣的稚童,却又凭借着本能,自愿对云黛这个剑主俯首称臣。

醉流鸢会碎裂,正是因为云黛收了这把鬼剑做本命剑,甚至于渡厄本身是知晓醉流鸢身上那个诅咒的,所以若真要说起来,云黛该迁怒这把渡厄剑才对。

事实上,在云黛刚醒来时,她也的确非常厌恶这把剑,甚至于,她心底止不住地仇视着他。

但这宛如废人般的日子却又让云黛冷静了下来。

收服渡厄剑本就是她自己的主观行为,醉流鸢破碎也不能全怪在鬼剑渡厄身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云黛很明白自己如今这个状态其实是因为她过于依赖醉流鸢了,所以醉流鸢离开她后,她便下意识封闭了自己的修为和五感,若她想摆脱此时的困境,她便必须有另一把剑。

她不能将自己的道心寄托于醉流鸢之上,越是深陷执念,便越能走出泥沼。

想要恢复修为,她就必须要先对自己产生认同感。

云黛握紧了手中的渡厄剑,她告诉自己,并非是因为她有了剑,她才拥有了能毁天灭地的能力,成为了名震一方的剑主,而是因为剑被握在了她手中,才能斩出那最强力的剑招。

前世的她能在最后达到那样的高度,是她一步步走来的,并非是因为她拔出了醉流鸢,即使没有那把剑,她同样能做到那个程度。

她……一定可以的。

“铮”的一声,渡厄剑被她从剑鞘中拔出,她整个人也随之舞动了起来,剑光斩过,掀起了漫天雪沙,她虽目不能视,但她的动作却行云流水,不带任何迟疑,每斩出的一剑都仿佛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半晌,她回剑停手,将渡厄剑收入了剑鞘中。

云黛很精准地转头“看”向了身后,唤道:“师叔。”

沈长玉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看着云黛露出了欣慰之色。

他道:“神都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了,明誉郡主会于七日之后举行登基仪式,封号为赤仁帝,若非如此,她恐怕早来看望你了。”

云黛慢慢点了点头,她知道芳久凌近些时日必定会很繁忙,若非因为这场意外,她不会那么快回万仞阁的,她会在神都等到芳久凌完成登基仪式之后再走。

她沉默间,沈长玉便又道:“司家家主司棠刚刚到达了万仞阁,她指名道姓要见你,说是她知道个修复醉流鸢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