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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恢复了!

平地一声雷。

光消息就能牵动无数人, 将来也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报纸一扫而空,到处都是情绪激动的青年们,所有人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高中学校--

校长跑进一间特殊的教室, 振奋地宣布了特殊的消息。

教室里先是鸦雀无声, 随后, 声音几乎掀翻了房顶。

这间教室, 有几十个学生,全都是学校曾经的毕业生。

八月份首都开科教座谈会, 会议中讨论科教、人才问题, 赵柯听到风声, 就跟高中校长私底下商议, 低调召回了前几届的应届毕业生回校补课。

当时毕业生们全都一头雾水,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已经组成了家庭,已经步入工作,有的在轴承厂, 有的是基层干事, 有的在务农……出于对公社和学校的信任,悄悄回到了学校,提前两个月进行补习。

他们离校还不久,对知识还没有遗忘彻底,到目前为止,补习的进度还算不错。

这两个月, 毕业生们不敢乱说, 可互相之间其实早有乱七八糟的猜测, 隐隐有着情绪翻腾, 可真正听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仍然无法保持平静。

高考啊!那可是高考!

酸菜厂--

这个雷一落下来,没人平静的了,议论声轰然而起。

胡和志拿白菜的手发抖,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高考恢复了!

他能回城了!

农技站——

“傅杭!你听见了吗!”

林海洋激动地抓住傅杭的手臂。

傅杭郑重地一点头,是的,要恢复高考了。

林海洋心情平复不下来,完全没心思干活。

今年的秋收将至,这一年的成果不止对公社重要,也是对赵柯工作的检验,魂不守舍可能会出现差错。

傅杭便道:“你走吧,我在这里。”

林海洋确实待不住,也没强留,见傅杭还能稳坐,不禁感叹:“你可真稳得住。”

傅杭摇头,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而且……相比于激动,他更早地,体会到了离愁别绪。

“那我走了!”

林海洋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跟其他知青交流分享心情。

公社书记办公室--

门开着,里面正在进行公社紧急会议,赵柯沉稳的声音传出来。

“向各个单位下达通知,尽快进行统一协调,柔和地安抚大家的情绪,国家要选拔人才,我们就要保证人才的平稳输送,同时,务必不要影响生产,绝对不能耽误秋收,也要降低有可能发生的矛盾……”

“公社的任务艰巨,我们身上的担子很重,越是巨大的震动,越要平稳地渡过……”

“明白。”

所有干部干事们回话的声音都很慎重。

傍晚,公社赵村儿大队的宿舍--

昏黄的灯光下,林海洋、刘兴学、邓海信和胡和志几个男知青聚在一起。

林海洋在写信。

他自从跟女同学恢复联系,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通信。

他们之间有些不可言说地暧昧,因为城市和乡村的距离,林海洋始终无法表露出内心的感情,谁都没法儿不考虑现实地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现在要恢复高考了,这一次,林海洋想跟她约定,考出去,上大学!

林海洋激情澎湃,奋笔疾书。

他身后,刘兴学和邓海信满腹激昂,高谈论阔。

“我已经找到了方向!我想学建筑,从省城来研究暖棚的专家说我有天赋!”刘兴学眼睛里满是理想的光,“亲自设计一座建筑,看着它一点点落成,我一辈子都不会腻。”

刘兴学又期盼地问邓海信,“你要学建筑吗?没准儿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同学!”

邓海信犹豫片刻,还是想要遵从内心,抱歉地摇摇头,“我其实对水利更感兴趣……”

刘兴学有些失望,但很快情绪就昂扬起来,“没事儿,我们都有目标,前途是光明的。”

邓海信笑着点头。

刘兴学转向林海洋,问他想考什么专业。

林海洋从信中抬起头,肯定道:“机械。”

三个人对未来都很明确。

刘兴学兴致勃勃地畅想:“那我们以后一个是建筑工程师,一个是水利工程师,一个机械工程师了!”

“你们猜庄兰和苏丽梅想学什么专业?”刘兴学猜测,“我觉得可能是师范。”

林海洋和邓海信都点头赞同。

邓海信问:“那傅杭呢?”

“还用问,他肯定学物理。”刘兴学语气嫉妒,“我们有可能考不上,他完全不用担心,头脑聪明,知识储备也多,将来没准儿是大科学家呢!咱们都是师,他是家,层次都不一样喽~”

林海洋维护傅杭,怼他:“高考都不看出身了,职业更不分高低贵贱,师还是家,不都是国家的建设者,你这思想觉悟不太进步啊。”

邓海信傻乐道:“工程师,也挺好了……”

工程师……听起来就很美妙,刘兴学也不跟林海洋争辩了,三个人充满对未来的希望,眼睛放光,嘴角上扬。

胡和志在旁边格格不入。

他们语气中透着一股奇异的自信和张扬,像是想学什么就能考上。

胡和志听着不免焦躁,也有点儿后悔。

他们是最后下乡到赵村儿大队的两批知青,那时候胡和志已经结婚,跟刘兴学、傅杭他们的接触不多。

后来赵柯出头,他带着情绪,根本不屑于像他们一样跟随赵柯的步伐。

对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女青年低头,在他看来,无异于自贬,他也不愿意承认,他不如赵柯,不如傅杭他们,甚至不如村子里的乡下人。

因为这些复杂的心情,这两三年,他游离在赵村儿大队的知青圈子外,也游离在赵村儿大队之外。

其他人在不断学习,都有事情做,都找到了目标,都在实现着自我价值,只有他,在村子里消磨完又在酸菜厂里消磨……

他虽然也在看书学习,但进度跟其他知青差了一大截。

赵柯想尽办法从各处找了很多书和资料,甚至安排知青们跟更专业的人深入学习。

傅杭和林海洋在省城拖拉机厂学习过,他们能装农机装发电机;刘兴学和邓海信接触到了省城大学的老师;连大队的社员都有发展机会,赵萍萍去首都培训、当畜牧站站长,赵芸芸、潘翠莲跟人学会计……

“胡知青,你以后想学什么?”

刘海洋问。

胡和志仍然放不下老知青的架子,“我不像你们年轻,敢想,我只要能考出去就行,不过没看到结果之前,说这些太早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扫兴,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邓海信道:“还不知道高考重点考什么,咱们整个大队也没有几本高中课本,不一定能考上……”

知青下乡,带课本的极稀少。

他们几个人都没带。

胡和志抑制着嘴角的笑。

他带了课本,但多一个人学习就多一个人竞争,他不想分享,也不想让人知道,便刻意引导:“赵书记高中毕业,肯定有课本,傅知青有吗?”

“傅杭没有。”林海洋最清楚,“他学得东西很深奥。”

“那可怎么办呢?复习资料肯定很紧缺……”胡和志故作担忧,顿了顿,又故意道,“不过傅知青要是肯教你们,你们考上的机会肯定更大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

这时,傅杭回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直奔他的柜子。

宿舍集体合住,余三舅打了一个巨大的柜子,分成多个格子,供他们使用,可以上锁。

傅杭打开他柜子的锁,从满满半柜子的书本中取出一沓,抱在手上,又转身要出去。

四个知青都关注着他的动作,也格外注意他柜子里的笔记。

林海洋问:“傅杭,你还要去哪儿啊?”

“去公社一趟。”

几人目送他出门,眼神犹疑。

胡和志眼中藏着算计。

傅杭不愿意教,其他人会有意见;傅杭愿意教,就不能只教一个两个,否则其他人也会有意见。

这就是人性。

胡和志不会亏。

傅杭愿意教,开了口子,他就能跟着学,多一分把握;傅杭不愿意教,他也有课本,仍然比其他人多一分把握……

·

傅杭来到公社大院儿。

好几间办公室的灯都开着,干部们在随时待命。

书记办公室的门紧闭,程干事看见傅杭,有些惊讶,笑着主动打招呼,语气正常:“傅知青,来找赵主任啊。”

傅杭点头,“有点事。”

傅杭向来不会因为私事贸然跑到公社来找赵柯,所以公社的人即便都能看出他对赵柯的眼神不清白,但不会在他正大光明出现在办公室时故意打趣。

这是对赵柯这个书记的尊重。

程干事道:“吴主任在里面,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傅杭闻言,往办公室看了一眼,摇头道:“不用了,麻烦程干事帮我转交一下吧,这是赵书记给我的任务。”

他说着,将手里那一摞书本递向程干事。

程干事问都没问,便接过来,“好的,一会儿我亲自交到赵书记手上。”

傅杭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门,道:“那我先走了。”

程干事送他。

办公室会客处,赵柯坐在单椅上,吴主任坐在长椅上,两人面前各有一个茶缸子,冒着白腾腾地热气。

“我看了报纸,干部是可以高考的,你还这么年轻,要是考出去,有更好的前途,就考吧,不要有负担。”

赵柯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无从理清。

但她不是会温吞拖拉的人,便点了点头。

吴主任端起茶缸,看着茶缸上升腾的热气,期许又略带惆怅道:“咱们这双山公社太小了,你们有更广阔的未来……”

赵柯无言。

·

公社之后,各个大队陆续得到消息。

赵村儿大队,老槐树下——

妇女们拿着报纸,聚在一起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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