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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什么话?”还得亏没有孩子……

谢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而后转向尹明毓,嗔怪道:“你莫弄他,教他好生躺下睡。”

尹明毓倒是对姑太太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小孩子不拿来玩儿,等他长大些人嫌狗憎,再长大些一本正经,就不好玩儿了。

不过老夫人都发话,尹明毓便扶着谢策的头,将他放下,又随手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过了子时,谢老夫人也有些扛不住,谢夫人劝她去睡下,谢老夫人也未勉强撑着。

其他人一直守岁到天亮,互相拜年,或送或得了压岁钱,及至午后,方才得了空回去补觉。

尹明毓戌时醒过来,见她又在谢钦身上,左右也醒了,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手指便微微拨开谢钦的领口,轻轻摩挲他的锁骨。

谢钦感觉到痒意,一把攥住她的手,微微睁开眼,直接侧头,目光找到尹明毓,“明日还要回尹家,为何不睡?”

尹明毓心下可惜没见着昨日他初醒的模样,侧身躺着,手肘弯曲支起头,直接问他:“郎君可是心情不好?为何?”

谢钦摸到她指尖的凉意,攥着她的手放回到被子里,沉默稍许,反问道:“你为何喜欢桃花?”

尹明毓挑眉,虽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却也坦然地回答:“辟邪。”

“辟邪?”

这个理由实在离谱,但又实在符合尹明毓的作风。

而尹明毓的手在被子里,也不甚老实,慢慢打着圈,慵懒道:“郎君不是见过我的桃木剑吗?在我床头自小挂到大的。”

她又慢慢靠近,压在谢钦的手臂上,问:“所以,郎君为何心情不好?”

回答她,以为她喜欢桃花是因为韩旌吗?

谢钦缄默,头一次难以启齿。

尹明毓轻声问:“不是约定好坦诚相待吗?”

谢钦一翻身,单手撑在她上方,故意曲解她的话,贴在她耳边,低沉地诱道:“那便坦诚相待吧……”

尹明毓肩头有些凉,看明白了他的狡猾,好笑地问:“明日不是还回尹家吗?”

谢钦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烛火轻轻晃动,帐幔上鸳鸯交颈,影影绰绰。

第二日,两人在婢女们悄悄交换的暧昧眼神中,神色如常地梳洗,准时坐上马车出门。

尹明毓是真如常,一上马车便熟门熟路地奔着点心碟子去。

谢钦是假正经,轻咳一声,邀请道:“上元灯会,你我同游吧?”

尹明毓爽快地答应下来。

谢钦立时眉目疏朗,便拿起书闲适地看。

然而,尹明毓回娘家,便约了四娘尹明若去灯会玩儿,尹明若在待嫁不便出门的三娘尹明芮面前,欣然答应。

灯会前几日,白知许也与尹明毓说起灯会,想与表嫂一同去玩儿。

尹明毓也是一口答应。

等到灯会当日,谢策这小娃娃不知道从何处捕捉到她们要出去玩儿的事,也歪缠着谢老夫人,“要去看灯。”

若是从前,谢老夫人定不会允许他在这时节出门,但自从年前他小病过一场之后,没少在外头跑,皮实的很,因此谢老夫人便没有拦着,直接让尹明毓带着他去灯会玩儿。

于是,当谢钦从前院回来接尹明毓出门,就发现她身边跟着一个大的一个小的,两个拖油瓶。

带着他们,还得带更多的随从护卫……

谢钦的教养,甚少言语刻薄,但看到白知许和谢策的那一刻,他脑中就是闪过了这个词。

而白知许感知到表兄的情绪,尴尬地问好:“表兄。”

谢钦冷淡地颔首。

谢策就没什么心思了,蹦蹦跳跳地走到尹明毓身边儿,小手握住她的手指,仰头可爱道:“母亲~”

谢钦皱眉,轻斥:“不成体统,稳重些!”

谢策眨了眨眼睛,便稳重地走到远离父亲的一侧,稳重地牵着母亲的手。

谢钦吸气,抬步先行。

待到一行人到了灯会上下马车,谢钦又看到了尹家马车以及从马车上下来的尹四娘。

他的内心已经没有波动,两个拖油瓶和三个拖油瓶,没甚区别。

众人汇合,尹明毓为白知许和尹明若互相引见,而后便直奔举行灯会的长街——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乃是京城的主街,从京城南门始,至皇城门口终。

上元灯会,是京城一年中最盛大的活动,一连三日不设宵禁,整座城彻夜不眠,整个灯会从外城一直延伸到皇城前的横街。

一个皇朝的欣欣向荣,最是能从百姓的脸上直观体现出来。

月色皎洁,天子脚下,长街上灯火通明,百姓们纷纷走到灯会上来,垂髫小童、耄耋老人、妙龄少女、倜傥郎君……一片昌平之象。

因着白知许的容貌……还有谢钦的容貌,实在太过招摇,尹明毓一到街上,瞧见一个卖面具的摊子,便带着众人直奔过去,让他们选。

谢策坐在奶娘的怀里,一眼便相中一只红狐狸的面具,伸出小手指着那面具,“母亲,要!”

尹明毓抬眼一瞧,那面具是成人的,边让摊主取下边选中旁边一张小的红狐狸面具,让谢策自个儿戴。

谢策自然喜欢那个大的,可戴不上去,就接受了小的。

小手扶着面具脸,在后头说话:“母亲,看我!”

尹明毓看了他一眼,将红狐狸面具递给谢钦,而后又选了一张白色狐狸面具,系在脑后。

那边,尹明若和白知许也选好了面具,走过来。

谢钦单手拿着红狐狸面具,瞧着尹明毓的脸藏到了面具后,而后将手中面具系在腰上,付钱时又跟摊主买了一张白狐面具,扣在脸上。

众人这才继续向前。

尹明若聪慧,也有眼色,瞧见谢钦换面具的举动,便轻轻扯了扯白知许,道:“白姐姐,咱们走后头。”

白知许顺着她的视线,瞧了眼并肩而行的表兄表嫂,会意地点点头。

护卫们就不远不近地护在他们周围,是以童奶娘抱着谢策,跟在谢钦和尹明毓身后,也没有走太近。

前方,有沿街游行表演的人,穿着各种传统服装,跳着祈福的舞,缓缓走来。

谢钦握着尹明毓的手腕,往街边靠了靠,护着她不教人群挤到。

而后侧头看了看谢策等人,见他们都在护卫的保护之下,便又转回来,观赏表演。

他们对面的二楼,是一群士子的文酒雅集之会,褚赫亦在其中。

士子们听到街上舞乐之声,便知道是游行表演开始,纷纷暂停吟诗论学,行至窗边,推开窗户观赏祈福舞。

褚赫端着酒杯,一眼便瞧见人群中极显眼的谢钦,即便谢钦戴着面具,也从他身形气质中一下子认出了他。

实在是谢钦的气质太过独特出众。

褚赫扬声喊道:“景明!”

谢钦抬头望去,两人对视。

褚赫微微抬起酒杯向他一敬,谢钦微微颔首回礼。

灯会这样的大集会,本就鱼龙混杂,就在二人一来一回之际,有小偷趁着人多混乱,下手扯下一个男人的钱袋,转头便钻入人群中。

被偷的中年男人感觉到腰间不对,手摸了个空,一时气急,便将矛头指向身侧的另一个年轻郎君,“小偷!”

年轻郎君自然否认,两人便从口角变为大打出手,渐渐便波及周围的人。

这时表演的队列刚走过中间,百姓推攘之下,有几人便被推进了祈福队列,恰巧队列中有一个人在表演喷火,火苗太长,躲闪不及烧到了一人的衣衫。

“火!火!”

“救命!”

周遭的人有的躲避,有的上去扑火救人,有的拥挤之下动弹不得,互相踩踏……

霎时便一片混乱。

谢钦立时便抬手要护尹明毓向后退,尹明毓却留下一句“你去照看四娘和表妹”,已经向谢策挤去。

谢钦没抓住她,只得回身去寻白知许和尹明若。

而谢策坐在童奶娘怀里,前一秒还在为喷火惊奇不已,下一秒,童奶娘连抱都抱不稳,歪歪扭扭地随着人群移动,护卫们也被冲地四散。

一个贼眉鼠眼、个头矮小的男子挤到童奶娘身边,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谢策的细胳膊,毫不留情地扯。

谢策痛地叫了一声,但叫声淹没在喧闹的人声中。

唯有童奶娘,听得真真的,但拥挤之中,本就行动不便,虽极力护着谢策,却也怕弄疼他,抵不过歹人的力道,尖叫着惊恐地看着小郎君一点点从她怀中远离。

忽然,一只素手钳制住那人的手腕,随后另一只手一巴掌重重地甩在歹人脸上。

正是尹明毓。

而歹人猛地被打,疼地一懵,抢孩子的动作便缓了下来,手上也松了些。

童奶娘满脸是恐惧的泪,一见少夫人打了歹人,连忙踮起脚奋力抢回谢策,同时尖声喊护卫们。

她的声音警醒了歹人,歹人瞬间眼神狠厉地看向尹明毓,便一手摸向腰侧,一手推开挡在中间的人。

他极有可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尹明毓心中一凛,用她蹴鞠的脚力,毫不犹豫地一脚照着歹人的下三路狠踢过去。

“啊————”

凄厉的叫声瞬间响彻周围,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向叫声处看过来。

整个灯会似乎都静了。

歹人手中的匕首落地,手捂向裆部,疼得几欲昏厥,却因为人群拥挤,倒地不能。

二楼,褚赫的酒杯掉落,士子们下意识地也跟着一疼。

歹人周围的人,看着他痛苦地翻白眼,悄悄后退,惊恐地望向尹明毓。

有个小娘子一直仔细护着的花灯,也掉落在地,听到旁边人惊呼“着火了”,才连忙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踩灭。

护卫拨开人群,立即按住歹人,根本不敢瞧自家少夫人。

唯有谢策,已经忘了害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尹明毓,觉得她的身形极高大,兴奋地喊:“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