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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和谢钦对视一眼,皆有所猜测,来人可能是老夫人的两位好友。

马车停稳后,两个老太太从马车上下来,尹明毓和谢钦带着谢策上前去拜见之后,便退至一侧,不打扰她们。

个老太太互相握着对方的手,另外两个老太太时不时还要抬手抹泪,抹完在放回交握的手上去。

“紧赶慢赶,总算赶上送你一程,这一次分别,咱们恐怕再不能相见。”

另一个老太太亦是满眼不舍,哽咽道:“没想到临老咱们还能团聚,得亏了你,这些日子我们二人过得极自在。”

谢老夫人眼眶也有些泛红,却没有哭,只豁达地劝道:“人呐,总得为自己活活。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都想开些,这往后的日子便是没有我,也差不了。”

两个老太太点点头,“你说的是。”

如今车马慢,她们是怕一别难再见,这才无论如何都要来送行,两个老太太收了收眼泪,叮嘱谢老夫人:“你出去,一定要保重好自个儿。”

谢老夫人全都答应下来,反过来又叮嘱两人,还让两人与她通信。

两个老太太对视一眼,与她说道:“我们想着,咱们都老了,早晚得走,留个念想就行,不通信了。”

“是啊,就当对方在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省得万一知道哪个先走一步,平添烦恼。”

谢老夫人一怔,随即想到到她们这个岁数,阎王何时要带走她们确实极为不确定,便拍拍两人的手,道:“好,不过咱们说好了,都得往好了过。”

两个老太太脸上都带起笑,应下来。

年少时的友情,各自经历风雨,久别重逢之时,鬓角皆已染霜雪,依旧亲密如初。

一切美好,都值得一笑。

尹明毓看着位老人家,嘴角微微上扬。

谢钦大概也因为这一幕有些感慨,宽袖之下,轻轻握住尹明毓的手,侧头望向她。

尹明毓自然地给予他回应,冲他弯弯嘴角,才又望向谢老夫人她们。

等听到她们道别,尹明毓和谢钦才上前与两位老人家行礼告别。

两位老夫人亲自扶着他们起身,叮嘱他们照顾好他们祖母。

尹明毓笑着答应,一垂眼注意到扶着她手腕的那只苍老的手,在微微颤抖。

而那只手很快便松开,催促道:“我们不耽误你们启程了,快上船吧。”

谢钦便扶着谢老夫人转身,尹明毓稍晚些动作,因着她多瞧了那位老夫人的手几眼。

她确实没有看错,老人家在放下手的时候,手便会抖得厉害许多。

尹明毓猜测,她或许在极力控制,唯有放下手时知道有袖子遮挡,才会放松控制。

谢老夫人并未察觉,一步回头,那两位老人家即便眼里含着泪也会冲她笑。

尹明毓看着,心中便泛起一丝难言的滋味儿,即将踏上舢板时,又回身冲两位老人恭敬一礼。

谢钦和谢策父子见她如此郑重,便也都转身,拱手行礼。

其他人只当他们礼数周全,谢老夫人也只是欣慰地看着他们一家口,冲两位老姐妹挥挥手,便上了船。

船缓缓驶离码头,直到看不清楚人,谢老夫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离开船舷。

她这时才注意到,尹明毓那只羊还像以前一样贴着船舱墙趴着,颇感亲切,不禁笑着问:“这是褪过毛了吧?”

何止是褪过,还勤快早褪了呢。

尹明毓瞥一眼谢策。

谢策心虚地眼神躲闪,快步跑到谢老夫人身边,乖巧道:“祖母,咱们进去。”

谢老夫人霎时便不再管羊,又招呼叶小郎君一起进舱里说话。

叶大儒没与他们一起,而是坐到船头赏扬州岸的景。

谢钦这时才问起她:“你方才瞧着有些不同,为何?”

尹明毓便轻声说了她发现的事。

谢钦默然,片刻后道:“确实当行一礼。”

尹明毓望着前方广阔的海面,笑道:“虽还未老过,不过想来年老时,有二好友惦记,是福气。”

“是。”

海风有些大,两人的衣袂翻飞,时不时纠缠在一起。

谢钦抬手将尹明毓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鬓发挽到她耳后,温声道:“会有许多人念着你。”

换言之,她会有极多的福气。

尹明毓含笑道:“那是自然。”

谢老夫人离开扬州,和谢钦一道外放,于谢家来说是极重大的事,而且姑太太也随他们一起走了,谢钦当然得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告知父母和表妹。

谢夫人在府里接到信,期待地打开,面无表情地合上。

晚间谢家主回来,她神色平静地递信过去。

谢家主一读信,“……”

千催万请,希望老夫人回京来,还将人越送越远了。

夫妻俩对视,谢家主艰难道:“陛下未准我的请辞,夫人再等等。”

陛下身体不佳,他根本脱不开身,请辞一次,暂时不能再请第二次。

谢夫人理解谢家主,叹道:“您便是辞官了,咱们也不可能到南越去。”

夫妻俩又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姑太太写给白知许的信送到,白知许亦是无语凝噎,第二日便回到谢府,和谢夫人面面相对,彼此得些安慰。

她们又能如何呢,人都走远了……